距离东王府大军回撤江都的日子愈发临近,洛阳防务的事情很多,既需要换防,又需要调动人手开路,为大军回撤作好准备。
    一连几天,韩健都在忙碌中渡过,这样他也少了时间放在家人身上,不过如此一来想杨瑞的时候也少了一些。转眼到二月十九,东王军撤兵只剩下一天,城中的大小事情韩健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也只等将东王军送上路。
    二月十九下午,初春正下着小雨,韩健策马带着随从到城外军营中去视察,同时也是为军中将士践行。
    这次回撤江都的兵马数量在八万人左右,其中不少还是随军过来的民夫,韩健也只是用这种视察的方式来增进他跟军中上下的联系。
    军营中,韩健见过一些随属军队的将领,一起饮过饯别酒,之后韩健又视察了洛阳的防务,到下午申时才差不多结束要回城。因为韩健第二天不会亲自出城来送,而负责带兵马回江都的是韩昭氏,所以韩健在这方面上不太用担心,毕竟韩昭氏帮韩松氏打理军务多年,对军中上下比他更熟悉,很多事并不需要他太劳心。
    回到东王府,韩昭氏和韩崔氏等人都在正厅,见到韩健,一个个都起来相迎。
    韩健行礼之后,韩崔氏有些埋怨道:“健儿,你也知道你九娘明天就会走,还不多回来陪陪你九娘。”
    韩健一笑,一旁的韩昭氏笑道:“健儿也是在忙公事,怪不得他。倒是想进宫见见陛下,一直没有机会。健儿,这几日陛下在礼佛和思过,你可有进宫去见过?”
    韩健点头道:“之前去为随军将士请赏,见过陛下一次,不过只是匆匆。陛下这次很有诚心,九娘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
    韩昭氏不疑有诈,点头道:“陛下没事就好。现在有健儿在洛阳,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说着,一家子女人拉韩健坐下来,又是交待了不少事,说来说去却脱不了顾欣儿和杨苁儿二人。韩健感觉这些姨娘似乎连唠叨的话都是预设好的,成婚之前说的是成婚,成婚之后便是各种各样的家庭琐事。
    晚宴结束,韩健并不能轻省,他还不能回内院休息,而是要去尚书台将近来朝廷积压的公事做一下批示。
    韩昭氏道:“健儿你也早去早回,这么忙别累坏身子,还有几位姐姐妹妹也多督促着健儿一些,别让他太劳心于公事。”
    韩健告辞之后,先是往尚书台衙门,也就是原来上听处总衙的方向而去。到尚书台总衙,还没见到林恪等那些令他觉得有些烦心的大臣,倒是先见到了林小夙。
    “小夙,你何时到洛阳的?”韩健有些惊讶,他在城外巡视了一天,根本没得到消息说是林小夙回到洛阳。
    林小夙此时已经完全不像当初的悠闲和自在,人也更加成熟和精明,有了几分女子的风韵。
    “刚到的,先来尚书台将账目什么递交过来,才能回去休息。唉,忙的很哪。”林小夙带着半打趣的口吻道。
    韩健作出请的手势,与林小夙一起往门里走去,边走韩健边问道:“回来可有见过你二哥?”
    林小夙摇摇头道:“二哥他不是还在河北?”
    韩健这才知道林小夙这些天忙到连林詹回洛阳都不知道,也是自己一直用她做事,无端把一个抠门喜欢赚钱的少女给变成精明能干的朝臣了。
    “一会一起过去见见,你没处下榻,便去东王府。”韩健道,“给你留的房间。”
    这话中带着些许的歧异,可惜林小夙平日里本来心肠就很直,根本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以前他在江都时候也基本都是在东王府歇宿,因而也不觉得怎样。
    “哦。”林小夙只是很淡然回了一声。
    韩健讨了个没趣,这时候他与林小夙已经到衙门口,以林恪为首的一些官员正在迎候。
    “殿下驾临,下官未及远迎,还请殿下赎罪。”林恪一副诚惶诚恐的口吻说道。
    韩健冷笑了一声,有了之前他在林恪说的那番话之后,林恪自然知道自己首辅的位置危在旦夕,只要顾唯潘一来,可能尚书台的领班就会交给顾唯潘,他自然要装作一切是勤勉于公事的模样。出门迎接,被认为是懈怠公事,所以一个个明知道韩健到来,都在里面等,而不是出去迎。
    “行了,知道林尚书你公事繁忙,今天本王时间也不多,说完事情便走。”韩健边往门里近边说道。
    “是侍郎,侍郎。”林恪有些尴尬说道。
    韩健笑了笑道:“是林侍郎。”
    林恪脸有些黑,以他吏部侍郎的身份来兼领尚书台的差事,在魏朝历史上还未曾有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位置很微妙,就因为现在他是尚书台的领班,上下见了他,也都不敢将他当成只是一个六部侍郎来看待。
    到里面,韩健瞅了瞅周围,来的大臣不多,却也都是朝廷有份量说的上话的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江都而来,一些曾变节投靠了杨余的人中,也只有寥寥数人出席,其中也包括了宁绣言的父亲宁原。
    韩健在主位上坐下,其他大臣也纷纷落座,而本身并无实际官品的林小夙则是坐在韩健身边,她正式的身份是东王府的大管家,但朝廷上下人人都知,现在林小夙管的是东王府军需调度的钱粮,以及税收方面的事,简直就是没有官职的首辅大臣。论在朝廷的地位,连林恪也要靠边站。
    “把奏本呈上来,要是能解决的,当下解决。”韩健道,“不能解决的,本王会拿回去细细参详,或者是呈交给陛下,让陛下来裁断。”
    听到韩健这话,林恪马上将这几天积压的事务奏本递交到韩健手上。
    韩健看了看,虽然在他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朝廷也正是由这些小事所构成,把所有事情汇集起来手,就是需要银钱。毕竟朝廷现在银子和粮食以及物资紧张,很多事情没法展开,因而朝廷近乎所有的事,都在说没钱要钱的关节。
    韩健道:‘而今战事刚平,北方战乱仍旧未休,这些事,之前陛下也曾有明言,我不再多说。能办到的,也要妥善办,一些开支能免则免。”
    林恪脸色有些为难,因为缺钱的事,他这个一朝首辅当的很不称心,主要是上下给他的压力很大。以前是杨瑞想让他这个首辅发挥点作用弄出钱来,而下面的人都是伸手跟他要钱,使得他一直焦头烂额,本以为韩健再次监国之后,会拨一些钱粮到朝廷这面来,但听韩健的口吻还是不准备这么做。
    林恪道:“殿下,不是下官多言,这朝廷上下,已经有半年多未发俸禄和粮饷,这俸禄倒是小事,朝廷上下谁也都知道而今的情况,大不了不花钱便是。可这粮饷……朝廷上下谁人不需要养家?还请殿下通融一番,先帮同僚们渡过这难关。”
    韩健沉默了一下。
    很多事,他很清楚,朝廷上下的官员也都知道他很清楚。
    朝中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是有田地的,当然这些田地也不会是他们自己在耕种,而是会放租给其他人,收取租税。要是这些有田有地的官员都会饿死,那洛阳城还不饿殍遍野了?
    “林侍郎,有些事也不是本王为难你,为难诸位同僚。”韩健道,“大军即将回撤江都,也是因为养活不起,整个洛阳的库存粮食有多少,你们比本王更清楚,难道还需要本王跟你们重复一下?”
    “这个……”林恪自然是无话所说。
    韩健道:“朝廷上下开支多少,林侍郎也该有数。而且本王是变不出粮食的,之前陛下不是拨了款项给京城的同僚们发饷银,难道最后没有落实?”
    听到这话,林恪苦笑一声道:“那些钱粮,岂能坚持太长时间?”
    韩健心中冷笑,这才一个月时间,十几万两银子都不够花,又来讨钱,根本就是不断给朝廷压力,最后让朝廷大吐血他们才满意。
    韩健心想要不是为了维持朝廷的稳定,才不会养这么多吃白饭的,整个朝廷上下吃白食的人还少了?除了少数几个还在办事,其余的人因为国家混乱,已经没什么差事可做,就等在家里,偶尔来朝廷衙门坐一坐,然后就是伸手要饷银。
    “剩下的事,以后再说。”韩健听来听去都是为钱的事,他自己也觉得这会没什么好开的,不如早点回去,起身道,“本王回去有事要做,林管家,你与本王同行,路上商议一下钱粮之事。”
    “恭送东王殿下。”其他朝臣自然不敢在韩健面前说什么,他们的任务仅仅是不断逼林恪就行了。至于跟韩健说的事,自然会有林恪来代劳。
    出了上听处,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韩健还没走,因而其他大臣都不敢先行。
    韩健这次并未骑马或者乘轿,而是与林小夙同行。刚走出几步,韩健问道:“小夙,这里离你家很近,不回去看看?”
    林小夙摇摇头道:“早就不是家了,还回去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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