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在短时间内恢复了平静,而司马藉也真正意义上恢复了自由。他从朱同敬所看管的囚犯,变成了萧翎的座上宾,萧翎也因他的劝谏而跻身朝堂,成为影响朝局的关键人物。
    此时金陵时局仍旧保持一种平衡,在短暂平静之后,是一场血雨腥风。宋黄李岳四大辅政大臣,和他们背后不少的政治利益家族,都因此而被镇压而覆灭。作为这件事的主导者,谢汝默保持了一贯的心狠手辣,当他把政变责任推出去的同时,便注定了宋黄李岳原本四个辅政大臣的覆灭。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晋的辅政大臣中,朱同敬是新贵,也是旧宠。而萧翎和萧桐则是为了平衡朝局所推出来的人,萧翎是何太后所主张成为辅政大臣,萧桐则是谢汝默推出的。
    甚至在萧桐被任命为辅政大臣之后,这个在封地过苦日子的临江王,才往金陵赶。
    放下手上江南时局的情报,韩健心中也算有数,这些天他都在派人监视着的江南的一举一动,反而是有些忽略豫州的战局。
    在得知朱同敬和太后一党已经貌合心不合之后,韩健知道自己的这个老对手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总的来说,江南的时局变化在往豫州有利的方向发展。
    金陵越剑拔弩张,江都越安全,江北越安全。何太后、朱同敬和谢汝默自顾内斗,也就没有心思趁着江北的乱事而出兵。这对魏朝时局迅速平定下来是好事。
    到八月下旬,豫州求援的信,不断送到江都城来。一封封的求救信,令韩健呕血心烦。当初江都告急的时候,他可没发过一封求救信给豫州,现在豫州有危难,杨洛川好似巴不得他这个女婿去“尽孝道”,简直是在逼他出兵。
    韩健的确派出了兵马,林詹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豫州城下,却未发生任何交兵。不论是与南王府或者是亲了南王府的西王府和北王府,林詹的先头部队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之事,等东王府的兵马,再次出现在豫州城下的时候,人们很容易联想到年前韩崔氏和韩昭氏带着十万兵马去讨伐豫州的那一次。人们也很自然的想,这次是否江都准备坐收渔利,趁机会拿下豫州。
    在以前,江都有这样秘密出兵的举动,会被人看成是自不量力。可在东王府取得了江都之战的胜利之后,豫州的出兵也便显得合情合理。别人再说起江都兵马的时候,也带着一股由衷的敬佩,毕竟,能在北王府兵马的压力之下,近乎全歼洛阳兵马,这本身就证明了江都兵马的实力。而东王府的野心,也通过这一战显现出来。
    相比于西王府和南王府,东王府在政治立场上更无退路,因为女皇在江都,天下人都在看着江都,北方的士子甚至会以江都马首是瞻。
    这种情况下,江都不拿出点魄力出来,也无法得到民心所向。
    可当林詹兵马出现在豫州城下,并非是援救豫州而是陈兵城下的消息传开之后,韩健面临着一个麻烦。便是他的“首席军师”杨苁儿的不满。
    韩健并不太在意朝廷洛阳派系之人的意见,权当那些人在放屁。可后院的稳定,实在是令他头疼,主要是他对杨苁儿,狠不下心。
    “不是说派出林将军的兵马,是要援救豫州?你怎的还不接纳使节,与其商议援城之事?”韩健一回到杨苁儿的小院,杨苁儿便出来质问韩健,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韩健坐下来,叹口气道:“苁儿,之前不是说了,若是你父亲并非真心实意效忠于陛下,那就算兵马派出去了,也只会观望。”
    “不行。豫州已经告急了,我父王也派了多少波人来求救了,你再不管……你这个南王府的女婿怎么当的?”
    杨苁儿说着,已经开始抹眼泪。
    别人哭,对韩健来说没什么感觉。甚至是顾欣儿在他面前流泪,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可杨苁儿毕竟是那个沙场上能骑马作战的女将,本身何等傲气,却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家最柔弱的一面,韩健便感觉有些顶不住。除了好言相哄,他还真没别的办法。
    若只是一般家事也就好办了,可偏偏杨苁儿坚持的是军国大事。韩健很不想将二者混为一谈,但他一心知自己身为东王,很多事撇不开。
    韩健上去哄了一会,杨苁儿还在擦着眼泪。韩健只好再将自己的计划和意见重申了一次。
    他也试着狠下心肠,拒绝杨苁儿的哭诉。对他而言,有时候疼爱娇妻固然重要,但一家之主的地位,也需要巩固。他逐渐也发现,越是对后院仁慈,后院的女人越会对他没规矩。比如说雯儿,现在已经学会在他面前“没大没小”。
    “这几天,第二批兵马已经在调集,不过这批兵马主要是调集过来,平定山东一代的叛乱。”韩健道。
    “你……不去救豫州?”杨苁儿听了,不由更急。
    本来韩健说要全力营救豫州,现在倒好,韩健只是象征性派出一路兵马,反倒现在着眼起山东的乱事。这不是置豫州的安危于不顾?
    “苁儿,围魏救赵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韩健叹问道。
    “你……你想打洛阳?”
    “打不打是一回事,威胁一下总是可以的。江都多少兵马你心里大概也有数,就算把江都的男女老少全都调过去救豫州,你觉得会有几成胜算?”韩健道。
    “谁要什么男女老幼?其实……我也只要你有这份心。你派出兵马,却胁迫南王府,你让我……如何自处?”
    韩健搂住杨苁儿,道:“苁儿,给你一句承诺。豫州绝不会有事,就算到时候你父亲执迷不悟,就是不肯向陛下效忠,我这个做女婿的,也不会放豫州不管。唇亡齿寒,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跟魏朝的几条豺狼拼了。”
    杨苁儿听到这种话,心里觉得愧对韩健,毕竟在军国大事上,她的影响已经有些左右了韩健的决定。她今日所做,不过是利用韩健对她的疼爱,有些恃宠生娇的意思。但实际上,这是在拿江都的利益,来交换豫州的利益。本身出兵的事,韩健已经早有全盘计划。
    “相公,苁儿错了。”杨苁儿适时“见好就收”,虽然没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不过却也得到了韩健的承诺。
    对于她来说,韩健的承诺比什么都重要。东王府如今是韩健一手独揽,韩健已经充分掌握了江都的军政大权,没人会想韩健是否羽翼未丰,但韩健身边,的确是缺少能干而拿得出台面的帮手。
    “苁儿,行军上的事,还要你多用心提点。”韩健道,“至于政事上,二娘这些天也在奔走,眼看快要入冬,江都这个冬天,可不怎么好过。”
    江都经历了上半年的战事之后,很多行业和土地都在荒废。短时间内,战争的影响力会在人口损失上体现,再到中期,一两年时间内,体现的地方便在粮食减产和物资减少上。这算是战争后遗症。
    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都想彻底抽身事外是不可能。接下来的,是要面对豫州战事。江都作为豫州的盟友,出不出兵其实早就有定论,毕竟豫州也是江都唯一可能结盟的盟友,豫州一失,等于是失去屏障,江都无法在西王府和北王府的夹缝中生存。
    “这几天,南王府又派了使节来。还是商议出兵的事。”韩健道,“不过这次使节应该清楚江都已经出兵,可能会就此做文章。苁儿,这几天你可千万别去见这些使节。”
    “为何?”杨苁儿不解道。
    “我怕这些人居心叵测,将你给拐跑了。”韩健道。
    “哼。”杨苁儿本来坐在韩健怀里享受温存,闻言起身,怒视着韩健道,“你当妾身是什么人?妾身已经嫁入东王府,出嫁从夫,相公这是不相信妾身?”
    “那倒不是。”韩健一笑,想把这问题揭过。
    “相公,苁儿想说的是,就算最后相公不想救豫州,苁儿也只当是任性而为,以后……我少说豫州的事便是。免得你为难。”
    韩健沉默了一会,没多说什么。
    近来其实他已经为出不出兵的事而心烦。
    本想逍遥自在过日子,可他身处高位,已经不能以平常心来过生活。很多事要斡旋之后再从长计议,这令他感觉到几分累。这反而令他有种想放手,自在下来过日子的感觉。可权力一旦握住,再放出去,那便等于是自取灭亡。
    韩健在杨苁儿房里坐了一会,便要与杨苁儿一起过去吃家宴。在东王府,逢初一十五,家宴也不可少。本来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机会就少,现在韩健公事繁忙,也只能抽出每月两天的时间,陪了娇妻的同时,陪陪几个姨娘。
    到了正厅一边,韩健才发现韩松氏有些紧张在对东王府的侍卫交待着什么,韩健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顾唯潘被人刺杀,险些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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