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日,两份情报从豫州和金陵两个不同方向传到韩健手上。一份是大西柳传给他关于金陵城政变的情况,另一份,则是南王府加急求救的文函。
    本来韩健期待可以趁着齐朝内乱将杨曦和司马藉救回,但他没想到金陵城的内乱一波三折,到头来何太后一党和谢汝默一党竟然“和解”,反倒是将原本齐朝内的辅政大臣给一锅端了。
    这是之前韩健万万没有料到的。
    从八月十四谢汝默发动政变,金陵城内,谢汝默有三卫的兵马,却最终未能攻下皇城。而朱同敬出去调回的勤王兵马,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进城驰援。到头来,朱同敬代表何太后与谢汝默进行了“和谈”,最后将参加政变的中下策将领拿出来几个顶罪,而将与谢汝默同为辅政大臣的一些南朝官员,定为这次事件的元凶,继而被抄家灭族。谢汝默反倒安然无事。
    想到南朝人自己闹出的一副乱子,韩健便也觉得有几分可笑。他本来以为何太后和谢汝默都是豺狼,却也未料到豺狼也有装熊的时候,两方人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恢复相安无事的状态。
    至于南王府的求救信函,韩健已非第一次收到。此时林詹所率的一路兵马已经进入到豫州腹地,但东王府还没有作出要援救豫州的姿态。在韩健看来,一定要将杨洛川给逼急,否则援救豫州的事一切免谈。
    南王府一直发信说豫州告急,但据韩健所知,现下北王府和西王府的兵马,尚未杀到豫州城下,谈何告急?韩健觉得出兵最合适宜的时候,是豫州已被围困,南王府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
    在得到金陵的情报之后,韩健马上会见了东王府负责情报的一些官员。这些人,平日里都很少露面,很多人别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为官府谋事,这些人当中,便包括东王府的家臣,很多也是韩健自小便见过的。
    “少公子,是否派出人马,再次将太子救回?”
    在简短的会议上,负责情报的官员也有种任务未达成的遗憾。但其实东王府在金陵城中布置的眼线很少,不但不如朝廷的眼线多,连洛夫人眼线的数量,也无法相及。如此境况,东王府的情报系统在金陵城完全吃不开,也没什么妥善可行的办法。
    唯一能用得上的漕帮,在这次金陵乱事中也“暴露”。
    韩健沉声道:“太子安危之事,你们暂且不用管。先将人手调配,全然交与安将军。”
    韩健口中的“安将军”,便是大西柳在江都情报系统中的“代称”,眼下大西柳尚在金陵城,而大西柳的人手又不够,韩健对朝廷的眼线并不能信任,只能先将东王府的情报人员,调拨给大西柳调配。
    在场的人,也知道“安将军”是韩健的心腹爱将,不敢多说什么,先将江南情报人员的一些联络方式找出来,顺带将名册也一并交给了韩健。本来身为东王,韩健并不该亲自接触手底下细作的详细资料,但为了转交任务,韩健也算是破例了一回。
    韩健回到东王府,便让人将名册化为“密码”,星夜兼程将其送到金陵城里。
    而在八月十九日当晚,韩健也收到了大西柳第二份关于金陵城政变的情报。整个金陵城事件的后续进展,也算是一目了然。
    齐朝皇城金陵的政变,由谢汝默发动,但名义上,却是一些中立派别的将领所发动。政变持续了两天时间,最后两方“和气收场”,却将与谢汝默同为齐朝辅政大臣的宋、黄、李、岳四名辅政大臣以及背后的党羽,全然铲除。
    在之后,谢汝默竟然亲自“负荆请罪”,却并非是为自己谋反之事,而是为保护皇宫不利而请罪。在金陵皇宫的朝会上,何太后和小皇帝竟然还口口声声原谅了谢汝默的失责,并且是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之后,何太后诏告天下,除了痛陈宋黄李岳四辅政大臣谋反的罪状,还表扬了谢汝默的“忠君爱国”之心,周何太后亲自委任了新的辅政大臣,谢汝默首当其冲,而本来太后一党的中坚朱同敬,也一跃而成为辅政大臣,官居太师,官品也等于是左相,仅次于谢汝默。
    而原本何太后一党的几名“左相”,同时被免职,但其实是早有几个被谢汝默的兵马所拿住而杀之泄愤。金陵城五卫兵马,谢汝默原本占其三,但在政变之后,谢汝默主动交出一卫兵马,却非交给何太后一党,而是交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惠王萧翎。
    惠王萧翎,同时也成为第三名辅政大臣。
    第四名辅政大臣,则是南齐临江王萧桐。
    韩健从这辅政大臣的安排,便感觉出南齐虽然看似为了内部稳定,而被迫再次形成两方对峙的局面,但其实内部的结构已经发生转变。萧翎和萧桐,两个原本在齐朝权力上并不太显眼的二人,突然冒了出来。至于原因,韩健一时尚不可知。
    但从大西柳的情报中,很明显提到一点,便是在谢汝默发动政变之时,萧翎曾被漕帮中人所囚禁,之后后来为人救走,至于是何人救走了萧翎,大西柳并未提及。但韩健却知道,同时被人“救走”的还有司马藉,因为漕帮是在营救司马藉的同时,绑架了萧翎。萧翎被救走,那司马藉也应该落入这些人手中。
    对于南齐的惠王和临江王,韩健以前只是略有耳闻。至于惠王韩健知道的还多一些,毕竟惠王萧翎的父亲,也是原来的老惠王,是南齐权力核心人物。至于临江王萧桐,韩健之前近乎是从未去留意,只知道他被封在临江郡,手头上并无兵马,只是个吃俸禄的郡王。这么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四名辅政大臣之中,而且是皇姓中人,韩健便觉得不能不留意。
    八月十九当晚,韩健还在整理着近日来的情报,便有随从来禀报,说是林恪前来求见。
    平日里林恪很少踏足东王府,主要是他要保持跟东王府“对立”的关系,以求得到朝廷中人的支持。
    无事不登三宝殿,韩健感觉林恪的到来,要么是跟豫州求援的事有关,要么是跟南齐内乱有关。因为未将太子杨曦救回,韩健这几天甚至连女皇寝宫那边都未曾过去过一趟。
    “下官参见东王。”林恪见到韩健,态度倒是很恭敬,躬身行礼道。
    “坐。”韩健不想拘礼,直接伸手示意椅子道。
    “不必。”林恪直起身,道,“东王,臣刚得到一些消息,说是南朝之内,似有内患而生。”
    韩健微微点头,道:“林尚书消息倒是很灵通。”
    林恪笑道:“东王真是抬举下官了。下官不过一介文臣,本不该过问这等事,但下官听闻,这次东王您似乎是派人去营救太子,却并未成功。”
    韩健打量着一脸高深莫测神色的林恪,冷声道:“林尚书如何知晓?”
    “东王且先别问下官如何得知,其实下官……”
    韩健抬手阻止林恪的话,道:“你可是代陛下来传话?”
    林恪先是稍微有些慌乱,显然是被韩健一语中的。韩健从林恪的反应猜想,女皇是让他过来“训话”,又明显不想让自己知道林恪是奉了皇命而来。
    “其实……”
    林恪想解释什么,韩健打断林恪的话,道:“此刻距离南朝内乱,不过才三四天光景。金陵城里到底如何变化,谁人也不知。林尚书只管回去禀告陛下,本王答应陛下之事,尚在尽心而为。也请陛下不要过于担心。”
    林恪笑道:“瞧东王说的,陛下为太子之事担心,不也是人之常情?”
    韩健冷冷一笑,未置可否。林恪也察觉出,韩健并不太买他的账,那也就是不买女皇的账。这也令他无计可施。
    “林尚书,有件事想问你,关于南朝的临江王,你可知多少?”韩健问道。
    林恪没想到韩健竟然会突然问齐朝临江王的事,先是一愣,笑道:“东王还真是问对人了。关于这个临江王,整个朝廷上下,见过之人不到二三,下官不才,正是其中之一。”
    韩健心说难道我会不知道?你以前是礼部负责接待外宾的,后来才进了国学馆。
    “那林尚书,认为此人如何?”韩健续问道。
    “这临江王萧让,乃是南朝太祖的六世孙,忠武帝之子。他之前,临江王还有……”
    韩健冷声打断林恪的话,道:“本王不是问你萧让。”
    “哦?那东王可是为临江王世子?”林恪笑了笑,问道。
    韩健心说林恪这分明是在装糊涂,萧让死了三四年,他儿子继承临江王也有三四年。而因为之前何太后为了防止皇室中人争抢皇位,因而也将这些萧家的亲王郡王通通封到了外地,只留下一个不问世事的惠王在京城中。
    而现在的临江王萧桐,大概年岁已经有三十五六岁,算不上年轻,却在南朝之中没什么资历。
    韩健向来,大概是谢汝默推出来萧桐做辅政大臣,平衡萧翎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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