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上师,您是说……如今是东王府得胜?”韩喜惊异间,面色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看着朱同敬。
    “东王府是否得胜未必可知,但东王府明摆着示弱,到如今才显露其本性。”
    朱同敬说着,心中兀自有些后怕。他本来以为东王府败局已定,带着随从匆忙赶往洛阳,谁知出城不到一个时辰,便遇到北王军的残兵,他才知道原来战局的发展与他所得到的情况大不相同。
    “韩左丞,你快速动身,回去回禀了太后。路上若有任何耽搁,便是渎职,你可明白。”
    “是是。”韩喜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现在东王府战场上占据优势,朱同敬又死里逃生,功劳肯定全归了朱同敬,他想想都觉得这趟出来太窝囊。
    等朱同敬送韩喜离开,林小夙也带着随从过来商馆催促朱同敬起行往江都。
    “林管家,何必着急?此行江都路途,战事未断,是否等战火平息再行北上?”朱同敬见到林小夙,带着几分恳切的语气道。
    林小夙却不耐烦道:“朱上师多虑。东王已派兵过来接应,这一路上朱上师无须担心安全。”
    朱同敬黑着脸,知道东王府这是早有预谋,他说什么也拖延不了去江都。
    虽然他确信给洛阳的国书已经焚毁,但他也知道以东王的智谋,自然明白他此行来江都并非为了押送粮草,要是东王拿南齐跟洛阳示好这件事来做文章,他实在不知东王又会在谈判桌上敲诈他什么。
    朱同敬带着几分惶惶不安的心情,随大队的东王府兵马出了城。果不其然,还没等走出二里,便有大批兵马过来接应。
    这些兵马,朱同敬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地方守备军队,阵容齐整士气高昂,应该是东王府的精锐之师。
    朱同敬大致估算了一下,光是过来接应林小夙和他回江都的兵马就有四五千之多。但真正随之而北上的大约有两千多兵马,剩余的则进入县城之中,应该是要保护粮草。
    本来朱同敬以为江都心急火燎要这批粮草,是江都各地粮草和物资已经十分匮乏。但见在东王府出兵得势之后,只是将粮草囤积起来派兵来守护,便知道其实江都的物资紧张只是东王府做出来的假象。
    朱同敬心想,要是江都真的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还不赶紧趁机将粮食运送到江都?
    朱同敬随着队伍一路往江都而行,一路上他也领教了东王府兵马清扫战场的能力。之前他北上时遇到了不少北王府的残兵败寇,而这次随着大队北上,则基本没瞧见还有这样的残兵。倒是东王府一边,从粮道一直到江都,都在有序清扫战场,甚至连一些残兵都归置起来,像是押送奴隶一般押送到城里去。
    这场面,跟朱同敬之前料想的大相径庭。
    本来在南齐的情报中,江都之北已经为洛阳军和北王军占据了绝对主动,就算是东王府主动出击也捞不着好。
    而在江都之南到南齐边境这一块,东王府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不但有深入到江都腹地的北王军骑兵,还有杨洛川的兵马。南齐很清楚现在杨洛川两面三刀,不可能真心实意跟东王府站在一边。
    但在他来的路上,根本就没意识到还有南王府兵马。豫州的一万骑兵,也好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到了江都城外,朱同敬已经从随从那得到消息,说是原本深入到江都腹地的北王府骑兵已经基本被扫除一空,而此时东王府正展开与洛阳军和北王军的“决战”,双方出动兵马都在二十万以上,正在东王府藩地北部一代展开激战。到朱同敬抵达江都时,这场战事还没有结果。
    至于豫州原本驻扎在江都南边的一万骑兵,情报却是没有任何显示。既没有说这一万兵马回了豫州,也没说这一万兵马与东王府协同作战。
    “原来从开始,又是要上表洛阳臣服,又是跟我齐朝借粮,只是一场大戏!”朱同敬心中十分懊恼。本来他以为已经掌握了江都的经济命脉,到现在才知道,他从始至终都上了韩健的当。
    朱同敬进到江都,此时江都城里正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跟他上次来一片萧索的情况不同,街路上商贩众多,百姓也穿梭其间,好似是逢年过节一样。他问询了一下才知,原来是东王府给普通民众发放粮食和银钱,按照户籍发放,人人有份,就连一些在江都城里避难的难民也有。
    百姓手上有了粮食和银钱,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都想出来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再将多余的物资卖掉,以至于江都城在战后很短时间内便恢复了元气。
    百姓似乎也被东王府主动出兵而占据战场上的主动所感染,每个人都热情高涨,甚至自发组织壮丁在街路上维持秩序。朱同敬看了江都城里上下一心的模样,心中无端升起怒火,对他来说,这等于是一场好戏闭幕之后,演员各自出来摆庆功宴。东王府联同整个江都的百姓演了这样一出戏,而他也是受骗者之一。要不是南齐上当,又是跟江都签订一些城下之盟,又是借粮甚至是表现的两面三刀,洛阳和北王府也不会相信东王府到了穷途末路,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派兵马深入到江都腹地,而给了东王府可趁之机。
    朱同敬到了东王府前,发现韩健早就在那等候。而提前一天进城的林小夙也在,还有一些江都的官员,其中也不乏洛阳派系的官员。
    “朱上师,大驾光临未及远迎,实在是怠慢之至。还请赎罪。”韩健笑着迎到马车这面来。
    朱同敬眼中的韩健一脸容光焕发,笑容也带着得意和嘲讽,好像在说,你就是上当了!
    “东王如此阵仗,倒是本使意想不到。”朱同敬冷声回了一句,还了礼。
    韩健笑道:“齐朝乃是我魏朝邦交盟友,这次肯借粮与我魏朝,我朝上下感恩戴德。本王亲自出来迎接,以示感恩。”
    朱同敬听这样的客套话,心中还是有无名火。
    不过等他随着韩健和其他官员脚步进到东王府里,到了东王府正厅,他又一脸很无辜的表情道:“东王,这场戏,你可瞒得在下真是严实。也害的在下差点丧命。”
    韩健一笑道:“朱上师这是说的什么话。两国友好,怎会有所欺瞒?”
    “不是吗?本来在下以为,江都地界太平,便带着随从往江都,没想到半途却遇到阻截,好在在下马跑的快,否则连命都保不住。东王府下次要有所行动,可否先知会一声?我也好等战事平息再行上路?”
    韩健见朱同敬当着江都这么多官员的面诉苦,便知道这也是朱同敬的计谋,他就是要在江都官员面前表达,这事情他和南齐都是被“坑”的一方,表明东王府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
    先表明自己的苦况,也是为了争取在后面谈判桌上争取更多的筹码。其实韩健心中很清楚,朱同敬着急北上不是为了来江都,而是去洛阳,只是朱同敬没料到战局变化太快,以至于马失前蹄。
    韩健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
    朱同敬随之也释然,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当着东王府和魏朝朝廷的官员,也表现出一国使节的风范。
    “友好交流”之后,朱同敬便要下榻驿馆。而韩健也让众官员各自回岗位,因为现在并非是江都可以轻松的时候,江都北面的战事还在持续白热化状态。东王府是改变策略主动出击了,也将深入到江都腹地的部分北王军和洛阳军所歼灭,但这并未代表东王府已经在这场战事中十拿九稳。
    战事在洛州以南江都以北,还仍旧是相持的状态,从各方层面来说,这场战事的结果最多是五五开。但这已经是超出很多人的预估,本来东王府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所能凭靠的,也只是久拖下去逼退洛阳军和北王军,而那仅仅是所谓的“打和”而已。但现在东王府已经将场面打和,而且有五成胜算,这一胜,可能会“光复”洛阳。
    期间,有很大区别。
    朱同敬到了驿馆内,对随从大发雷霆。
    这次他过江水之前,可说是镇定自若,他觉得一切已经在齐朝掌控之中,而他作为魏朝内部的“搅屎棍”,会把自己的责任发挥到极致,到时候魏朝内斗会因为齐朝的参与而变得扑朔迷离。可到了江北,先是死里逃生一回,紧接着就是被林小夙带人将他“扣押”,现在他这哪里算是出使,根本是被软禁。他何时想回齐朝,也不再能由他自己决定,这要看江都方面是否放行。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东王府。但若非齐朝的情报系统出错,他心说也不会落得如此悲催的结果。
    “上师请息怒,我们已经派人到北方,详细调查这场战事,一有消息便会马上传回来!”随行的情报官员被责骂,小心谨慎回道。
    朱同敬怒道:“与其去北方,不如就直接盯着东王府!就是东王府飞出一只苍蝇,也要辨出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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