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和骆驼还有马匹行进激起的尘土,在忽必烈和他的大臣重将周围飘动。刘孝元穿着一身崭新的蒙古袍服,头上扣着顶毡帽,按着一把乌兹钢弯刀,不时偷眼打量忽必烈和他身边那些蒙古将领们。
    这是大军出征前的阅兵!大蒙古国在中原地区的最后一搏,很快就要开始!为了这一搏,忽必烈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河北掠来的,从河南、陕西横征暴敛来的财物,还有大蒙古国历年的积蓄,几乎已经耗费一空。全都变成了蒙古勇士手中的狼牙棒、钉头锤、长枪、抬铳、骆驼铳还有h药,当然还有赏赐。每一个蒙古兵、色目兵和汉兵,在这次检阅结束后都能得到一份厚赐,用来激励军心士气。
    忽必烈现在已经是快五十岁的老家伙了,这些日子更是明显衰老起来,头发已经大半花白,腰背也微微有些弯曲。不过眸子当中仍然散发出一缕缕精光。看着军队一队队地从面前经过,每经过一队,他眼中的光芒就明亮一分,连弯曲的腰背也更挺直了一些。他身后那些五大三粗的蒙古人,看到眼前这些拥有全新装备和战法的军队如铁流一般的经过,一个个也都眉飞色舞起来。
    有了狼牙棒、钉头锤、抬铳和骆驼铳,大蒙古的勇士还有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战胜呢?
    “大汗万岁!长生天保佑蒙古人!”
    每个蒙古千人队从忽必烈的马前通过,都会大声欢呼,士气显得是那样的高昂。和去年从大清河畔狼狈逃窜时的蒙古军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欢呼声中,忽必烈突然回头,看着刘孝元,开口就是流利的汉语:“刘卿。你觉得怎么样?如今的蒙古大军,可否大败陈贼于中原?”
    在刘孝元听来,忽必烈的语气中总有那么一些底气不足。他看了眼旷野上浩浩荡荡行进的大军。微微一笑道:“大汗,用兵之道并不只是兵强械精。还需将帅指挥得当……陈德兴能有今日之势,并不都在钢铁、h药,其用兵之道也足称当世名将,大汗不可掉以轻心。”
    一番劝说的话语,在忽必烈听来仿佛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此贼的确善于用兵,刘卿……你也熟读兵法,可有什么破敌之策吗?”
    刘孝元眉头一拧,仿佛在苦苦思索。他道:“用兵之道,自古就将以正合以奇胜。不过在臣看来,正合易,奇胜难。所谓奇,实乃是险,兵行险招是为奇。如果遇到不善用兵的敌将,奇兵往往有奇效,但是遇上陈德兴这样的良将,兵行险招往往会因险而败。所以在臣看来,欲破陈贼需行正道。结硬寨,打硬仗……”
    “结硬寨,打呆仗……”忽必烈重复了着刘孝元的话。仿佛是在细细品味其中的道理。以往,蒙古人作战都强调离合之道,强调灵活机动,硬寨呆仗是蒙古人不屑打的。
    但是现在,北明的骑兵显然已经和蒙古不相上下——装备了钢甲的八旗兵,仿佛比只有皮甲护身的蒙古骑兵还强一些呢!而且北明的步兵也都是骑马步兵,这种一人一马(不是战马)的部队上草原或许不够瞧的,但是在河南地区机动已经足够了。河南的平原才多大地盘?纵横不过五六百里,如果不惜马力。三天就能跑个对穿了。再说,眼下蒙古人在中原的群众基础是远远比不上大明的。中原百姓早就知道有汉家王朝崛起,还累败蒙古!俨然有了一统天下的苗头。那些想从龙立功,当个开国功臣的北地豪强到时候会站在谁一边,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
    所以大范围的机动作战,非但不会给蒙古人带来多少胜算,反而会让他们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相比之下,还是硬寨呆仗和北明军扛正面比较靠谱。如果正面不敌,那也甭玩什么机动了,有这点力气直接往西跑,去别失八里再开个局面多好?
    想到这里,忽必烈重重点了下头:“对!就要结硬寨,打呆仗……”
    ……
    刘阳沿着背街的小巷急急地走着,才转出来上了大路,就看见一队扛着狼牙棒的蒙古兵从面前慢慢地开过去。现在开封城里面的蒙古兵不知怎么回事,都不用弯刀弓箭,扛着跟6尺多长的狼牙棒上街来溜达。这玩意儿看着就挺沉的,也亏得这些蒙古人扛的动。
    刘阳现在剃光了头,穿上了红色的僧袍,脑袋上还带着个鸡冠一样的帽子,浑然一副喇嘛打扮——在河南这里的蒙古人,大多都跟着忽必烈一块儿信了喇嘛。所以打扮成喇嘛活动比当个三等汉要安全多了。而且乌斯藏人的长相和汉人差不多,刘阳又行走江湖多年,能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话,藏语也懂一点。遇到蒙古人肯定不会穿帮,遇到乌斯藏人也不怕,大不了冒充蒙古喇嘛……现在也有一些蒙古人笃信密宗佛教,出家当喇嘛的。
    而且忽必烈现在还让几个色目官员成立了个什么开封皇城司,严密监视往来开封城的各色人等。这些色目都是天方教徒,三等汉是任凭他们欺负的。不过喇嘛却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藏密是蒙古的国教,忽必烈本人就是密宗信徒。蒙古重臣大将也多数都信密宗养喇嘛。而喇嘛和天方教徒是宗教上的死敌!如果天方教色目赶招惹一个喇嘛,那全城的喇嘛都会被惹毛,说不定还会有信仰密宗的蒙古大将直接拿着狼牙棒来杀人——色目人是二等!叫一等蒙古敲死了也是白死的!
    不过刘大喇嘛还是按着自己的鸡冠帽子退到了墙边,避开这些扛着狼牙棒的蒙古人。等到这些蒙古人走远了,他才抬头看了一眼乌云低垂的天色,眼见着就要飘雪了,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今天他可是和一个重要的人物约好了时间的,要在某地见面的。中原大战已经是倒计时了,他得尽快打听到蒙古人的兵力布署和作战方案。另外,陈德兴还给了他整整一百万的天道票,还不限报销,就是要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拉拢到几个蒙古人旗下的北地豪强。
    真是时间紧,任务重啊!
    刘孝元一身儒服,带着一个小厮,懒洋洋地晃出了自己的宅子。他现在是忽必烈身边摇羽毛扇子的谋臣,实权是没有的——忽必烈现在越来越不信任汉人了。不过刘孝元却多少是个例外,虽然没有权,但是却能参与机谋,很显然忽必烈还是想利用他的那点智慧的……或者说,是忽必烈想从刘孝元这里听到一些想听的分析而已!
    在刘孝元看来,忽必烈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赶紧逃走,带着他的还算完整的蒙古大军退出中原,用中原的h药武器和钢铁武器(蒙古人还是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一些南芬钢的)去欺负西方的野蛮人,还怕打不下一个大国吗?
    他左右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开封皇城司派来监视他的探子——开封皇城司是个色目人执掌的密探衙门,任务是防止北明细作渗透的。里面的密探清一色都是色目人,还都是天方教徒,实在太容易辨认了。不过这段时间,忽必烈的财政愈发紧张了,这个皇城司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开饷了。下面的色目细作也就没有了做事的劲头儿。
    刘孝元在开封御街上转了一圈之后,又安步当车地晃悠到了瓦子巷。确定的确没有人尾随之后,一闪身就晃进了一处小小的妓馆。这个刘孝元喜欢嫖娼在整个开封都是有点名气的。他虽然地位不低,财产不少,可是却对结婚生子没有什么兴趣。一有空闲就流连在青楼楚馆,开封上点档次的妓院里面的**,就没有不认识他刘大官人的。
    这会儿还是上午,妓院里面冷冷清清,**也没有出来迎他,大概还在睡大觉呢。一个龟公凑上来,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刘孝元丢给他一个铜板。“金轮上师来了吗?”
    “来了,来了,正在二楼参欢喜禅呢!”
    “带我去。”
    “好嘞。”那龟公满口应着,就将刘孝元带到二楼一间僻静的房间外面,轻轻敲门。
    “大师,有客人要见您。”
    里面传出的确是刘阳的声音:“可是刘施主?”
    刘阳这个假喇嘛居然选择在一个妓院里和刘孝元接头,还真是挺有创意的!
    不过这个时代的密宗和后世不同,双修非常普及且随意,越是放浪形骸,越像个真喇嘛——历史上,被称为元朝亡国之音的十六天魔舞,就是密宗喇嘛引入蒙古宫廷的。
    “正是刘孝元。”刘孝元道。
    “那就请进吧。”
    刘孝元又塞给那龟公一个铜板,打发他离开,然后就推门进去。等他眼睛适应了客房里面昏暗的光线之后,就看见喇嘛打扮的刘阳,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面前一个茶碗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看来也才到这里等候他没有多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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