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城里,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
    天色还未曾完全黯淡下来,宅院里已经灯火通明,就好像那烛火蜡烛,不要钱买来的一样,只是宅院里,虽然人影晃动,除了偶尔巡逻的兵士的武器撞击声,其他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这种奇怪的安静,都可以称得上诡异了。
    一个人影,匆匆的从前院跑了进了花厅,对着花厅门口站岗的哨兵,轻轻说了几句,那哨兵点点头,挥手让人影退了下去。
    “死了就死了,拖出去埋了就是!”看看花厅里正在说话的几人,虽然是大王身边的贴身护卫,这个时候,他也是不敢进去打搅大王的说话的,被打死的丫鬟,以前听说,还是夫人挺喜欢的大丫鬟,可不就是惹怒了大王,才会有活活被打死的下场么?
    护卫轻轻嘀咕了一声,将眼光收了回来,大王商议的,是天下的大事,这种小事,就不必去让大王分心了。
    花厅中央,坐着四个人,正中间的,是这播州城的主人,如今川黔桂七府二十六县实际掌握者,原大明播州宣慰使杨应龙,当然,现在杨应龙可不叫什么宣慰使了,起兵到时候,他就自个为自个为改了称呼,如今的他,自称是“奉天大王”。
    坐在他左侧的,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这个人,杨应龙身边的人都认识,那是大王的军师,姓方名渐,不过,连杨应龙对方渐都是以“先生”称之,其他的人可没胆子直呼其名,所有人都称呼他为方军师。更是以不少人暗自猜测,以大王对方军师的倚重,毫无疑问,这大王要是做了江山,方军师那绝对就是丞相了。
    坐在杨应龙右侧的,则是杨应龙最为倚重的两位将军,同时也是他的族弟——杨珠和杨绛,如果说杨应龙在智谋上倚重的是方渐的话,那么,在武勇上,这杨珠杨绛无疑就是他的左臂右膀。
    这四个人坐在这里,基本上,可以就算得上杨应龙集团最核心了,若是这个时候,钱无病派几个锦衣卫的刺客来,将这四个人刺杀在这里,估计这播州的叛乱,就没其他援军的什么事情了,用群龙无首这样的词儿来形容,未免有些抬举了他们几个,用树倒猕猴散倒是挺贴切的。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方先生,眼下明军调集各路援兵,齐齐赶往贵州,先生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么?”
    “不算成功!”方渐摇摇头,一副沉稳的样子,此人看起来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不过,口中说的话,就和正气凛然没多大关系了。
    “昔日刘皇叔得四川,才奠定了这天下三分的局面,大王若是舍不得这里的基业,那么,这里基业,就会变成大王的包袱,变成大王的累赘!”他微微的笑了笑:“既然打定主意要入川,那么,就算这里被朝廷大军打得稀巴烂,又有什么担忧的,我们要担忧的,就是那些朝廷的兵马不往这里来!”
    “也未必!”杨珠摇摇头:“怕就怕到时候,咱们被黏在这里,想走了走不了,小五那边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三府,十一县,如今都在我们手中,只要我们的兵马往蜀中一挪,然后守住这边的关防,一月之内,这四川之地,便可不再姓朱,而要姓杨了!”
    杨绛和杨珠兵分两路,显然杨绛是收获比较大,但是,从贵州城下铩羽而归的杨珠,脸上也没有什么惭色,稍稍沉吟了一下,朝着自己的大哥看去。
    “你说想走也走不了是什么说道?”杨应龙有些残暴,有些好色,但是,这并是说他是一个无能之辈,这要放在群雄并起的时代,他也可以算得上一个枭雄人物,自家族弟在他面前,无须遮掩说明,说担心走不了,那就肯定有担心的理由,而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杨珠似乎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担忧。
    “随着兴隆卫的兵马一同来援贵州的,有一支朝廷的兵马,似乎是朝廷的神机营,刚刚开始,我是那么认为的,这支兵马,人人擅使火器,战力极强,我足足耗费了东山,丽珠他们两土司的全部兵马,才将他们拿下!”
    “两个土司的全部兵马?”杨应龙眼光眯了起来,这投靠自己的势力中,有大有小,有被他看重的,也有他不待见的,杨珠说的这两个土司,就是不受他待见的,但是再不受他待见,这两个土司的兵马,只怕也有四五千人之多,就这么丢了,他还是有些心疼的。
    “反正他们平日里对咱们也是阴奉阳违,从来没有真心归顺过大哥,跟着咱们走,将来也是个祸害!”杨珠看到了杨应龙的神色,缓缓解释了一句,“既然不是真心归顺咱们,那么,死光了也无所谓了!”
    “神机营的战力有这么强?”杨应龙微微点点头:“他们有多少兵马?”
    “不是神机营,而且,这几千人,拿下的也不是他们的全部兵马,时候战场检验,包括一部分穿着兴隆卫服色的尸首,这支贪功冒进的兵马,也不足千人,这个时候,我才弄清楚,这支兵马,并不是我以为的神机营,而是朝廷的另外一支兵马,叫做天字营什么的!”
    “火器在咱们这西南之地,怕是没多大用处吧!”方渐笑了笑:“朝廷的火器,我还是略知一二的,犀利虽然也算犀利,但是极其笨重,搬运不易,若是没有了那些笨重的大家伙,单凭普通兵士手中的火器,在咱们这潮湿之地,只怕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子有用!”
    “这支兵马不同!”杨珠凝重的摇摇头:“他们有没有军师说的那种大家伙,我不确定,不过,对方的火器,不怕湿气,这个我倒是可以肯定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黄橙橙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他们火器发射弹丸后留下来的,他们的火药弹丸,不是用油纸包裹的,而是直接用的黄铜封装!而且,从和他们对阵活下来的人口中得知,他们的这种火器,一旦击发,百步之内,肉身无可抵御!”
    “这样的兵马,他们有多少,是歩卒,还是有车马?”
    杨应龙重复了他先前问的问题,只不过,这一次,问的时候,神情更慎重了一些。
    “是歩卒,这个可以确定,但是,若是明军调集军马牲畜的,对他们来说,也不算难事!”杨珠摇摇头:“毕竟他们的人马,不算太多,我们的探子探知的,应该不超过三千之数!想来,这一次明军的主力,就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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