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说法,据说这人杀人后,身上会有一股子杀气,这种杀气,平时里不觉得了,一旦动怒或者是有了杀气,这杀气就“蹭”的一下,从身上冒出来了,鬼神易辟,生人勿近。
    林无双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多少杀气,尽管,他今天当街的的确确的是夺走了六个人的性命,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可是蹲在路边连苦胆都快吐出来了,那种极端恶心难受的感觉,让他坚信,所有的杀人犯,都是心理素质极强的人,那些连环杀人犯,更是心里变态到了极致。
    他也很想虎躯一震,身上王霸之气绽放一下,就此震慑住眼前这一帮嗷嗷叫着来请他去东厂“坐一坐”的番子,可惜,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估计这身份此刻在这里虎躯震一下,装作很威严的样子呵斥这些番子几句,这些番子只会认为他的装逼,绝对不会买账。
    他又想,要是杀人之后有杀气,自己此刻身上杀气腾腾,黑雾缭绕,就算镇不住这帮番子,总可以吓住他们了吧!
    可惜的是,想得再多,终究没有人家的腿脚快,那领头的番子扯着嗓子一叫唤,那些番子们涌了过来,林无双还在没有拿出个主意来呢!
    田大柱的身材,这个时候发挥了很好的用处,往门口一站,身边再有几个同伴,这门口就算堵得严严实实了,大抵是东厂的人有分寸,虽然叫嚣得凶,手里也有兵刃,但是一直到现在,两边的人都推搡挤撞起来了,都没有将兵刃出鞘,这也是东厂和锦衣卫的默契了,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撕破脸,哪怕打得鸡飞狗跳,双方都不会动兵器,死了人,那就是上头要问责的大事了。
    林无双只是他们要“请”到东厂去坐坐的,虽然上头的意思是抓过来,但是,当街抓捕一个锦衣卫百户,东厂的人如果脑袋瓜子没坏,不想引起厂卫之间的一场大战,这种事情他们还是干不出来的。哪个朝代都不乏能够灵活执行上司意图的人才,东厂的这些番子,很明显也是人才。
    “都给我住手!”林无双大喝一声,声音没有他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宏亮,不过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我是林无双,是东厂哪位大人要请我过去坐坐的?”他看了看台阶下的众人:“是念公公么,要是念公公,就请诸位回去转告一下,厂卫本是一家,连枝同气,林某当时出手援助搭救念公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念公公当面已经谢过了,就不用再麻烦那位大人了!”
    既然吓不住,当然就只能靠唬了,林无双不傻,先将自己救了念恩的时候亮出来,就算下面的这群番子不知情,此刻知道了之后,恐怕也会客气许多,至于害怕,他还真一点都不害怕,若是在李布三给他解释东厂厂公是朱咏红的人之前,或许他还有些畏惧东厂的恶名,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他还有什么担心的呢,尽管此刻,他的确浑身都好像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但是若是真是说不清楚,走一趟东厂,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总不成,让自己的属下和这帮人当街打起来吧!
    其实,打起来也没什么,问题是,眼下看起来,对方这么多人,大家都不能下死手,似乎打不过啊!
    “胡说八道!”有番子在下面叫道:“厂公会谢你,你是想见咱们厂公想疯了吧,哈哈哈!”
    “啪!”笑声还未停歇,那番子脸色已经重重的吃了一巴掌,“给我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领头的番子或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来之前,他听到了点什么风声,总之,以他的见识阅历,却是心里无比确信,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当众这么说起东厂的厂公,若是这话是假的,厂公一怒,就连他们锦衣卫的指挥使都护不住他,东厂厂公的威名,是随便一个锦衣卫可以当街编排的么?
    “得罪了,林百户!”他抱抱手:“上峰差遣得急,林百户的这些兄弟又不给通报,我这些兄弟性子急了一点,打搅林百户了!”
    “好说,好说!”林无双笑了笑:“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大阵仗,知道的是请我去东厂做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犯了事情,被东厂缉捕了呢!”
    “老师!”丁玲轻轻的叫了林无双一声,两个大眼珠子转了转,好像会说话一样,那意思分明是在说,老师,他们骗你,那说不定就是来抓你的呢!
    林无双朝他眨眨眼睛,送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百户见笑了!”那领头的番子讪讪一笑,眼中朝外一瞟,意思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吧!
    “李布四,田大柱,你们两人跟着过去,其他人进去,该去做功课的做功课,该去照顾自己兄弟的去照顾自己兄弟!”林无双摆摆手:“我去去就来!”
    林无双这么说,其他的人可不答应了,李布四使了个眼色,今天那两个扮作轿夫的锦衣卫,麻利的将停在前院的轿子抬了出来,请林无双上轿。
    不是说请咱们百户去东厂坐坐的么,总不能拿对待犯人那样,拎着就走吧,咱们百户身体欠安,坐坐轿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要是敢不答应,咱们就真不去了。
    一顶轿子在前面大头,身后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番子,这简直就是东厂大档头出行的架势,要说这是轿子里头做的一个锦衣卫百户,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才走出两个借口,几个番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到眼前的这架势,脸色顿时就一白,拉过领头的番子,悄悄的就嘀咕起来。
    “厂公有令,让你们回去,不得打搅这个锦衣卫的百户!”
    “可人我已经请回来了啊,就在前面轿子里!”
    “你,你没把他怎么着吧,这人可是救了厂公一命的,厂公知道这事情后连大档头都给骂得一个狗血淋头的!”
    领头的番子,先是脸一白,再是脸一红,好像是练了九阳神功一样,憋了好大一口气,才缓缓的吐出了几个:“还好,还好!”
    “还好是啥意思?”
    “还好的意思,我是真的请他过来的,没有多不客气,我要是平常的做派的话,这人在厂公面前说几句坏话,我这下可就被大档头给害惨了!”
    “那就行,给弄回去吧,你不会还想真把他请回去吧!”
    “我怎么说,这话你给他说去,别尽是得罪人的事情找我,好事又轮不到我!”
    “别,我才不上你当你,请回去就请回去吧,大不了大档头敷衍他几句,总比咱们两个小的在这里找不自在的好!”
    于是,林无双身后又多了几个番子,而林无双本人,丝毫不知道,自己来这东厂“坐坐”的意义,在上轿之前,和到了东厂之后,已经是完全不是一个意思了,这一次,真是请来他坐坐了。
    ……
    “厂公,那林无双请来了!”被念恩教训了一顿的东厂某大档头,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己的提督,心里已经将自己派出去的家伙骂了个半死,但是,人已经到了东厂,而厂公还在这里,再借给他两胆子,他也不敢隐瞒不报。
    “嗯?”念恩抬起来,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哼,目露凶光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
    “不是,厂公,小的派人去拦截早先派出去的人,不料那帮小崽子腿脚太快,已经将林百户请来了!”大档头额头都快冒汗了:“人是在半路上遇见的,小崽子们很客气,很客气,没有对林百户在呢吗着,小的就想,林百户救了厂公,那就是咱们东厂上上下下的大恩人,厂公即使不在,咱们这些小的,也该表示一下谢意!”
    念恩盯着他,很是看了一会儿,知道看得他有些心里发毛起来,才缓缓的开口:“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本督欠的人情,自己来还!”
    大档头简直是如逢大赦的站起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然后,很快的时间内,林无双出现在了东厂的大堂之外。
    林无双没有去过锦衣卫的镇抚司,更没有来过这东厂的大堂,在他的认识中,这种国家的情报机构,暴力机构,又是恶名在外,应该是那种鬼气森森恐怖无比的地方吧,即使比不得高太尉的白虎堂,但是肯定比渣滓洞也强不了多少。
    事实证明,他的这些印象来源,都是后世被丑化的了,东厂的大堂,宽阔幽静有之,威严大气有之,唯独和阴森恐怖,没多大关系,除了门外那些带着高帽子的番子,有些刺眼以外,这里完全就算一座官府的大衙门的署事大堂一样,唯一有些和那些大衙门不同的是,在这大堂里,没有日出东方的照壁,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牌匾,走进大堂,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英武正气的武将画像。
    岳武穆的画像。
    东厂大堂里供奉的,居然是岳武穆,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岳武穆,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岳武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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