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居民被逼迫迁移,大部分去了关中,少部分来了河北,其中也有我们荀家。
    战乱,迁移,我们荀家已经没落了,现在因为是主公嫡系,被其他新晋世族排挤,看成主公亲信,可是主公所作所为又实在……唉,现在我们嫣然成了第三方。
    所谓第三方,就是被打压的一方。
    时间,沧海桑田,等这次六路大军击败川军,我就归隐吧,到时候和奉孝一起找个草堂养老,过过恬静的生活,也不错。”
    “叔叔你……叔叔归隐了,我也归隐吧,管他世族是要挟持曹操,还是曹操称皇称帝,眼不见为净,说起来,又有两天没去看奉孝了,劝他不要吃丹药偏不听,要是以后归隐没有他,那还真是寂寞。”荀攸带着愁容说道。
    “你还说呢,当初我们与奉孝同朝为臣,那时候我们荀家与曹家夏侯家一样,鼎盛之族,主公七成谋士是我荀彧推荐的。
    奉孝之才,当世一流,更在你荀公达之上,你敢说你当时没有忌惮奉孝的心思?没有害怕这个寒门上位?哈哈哈,奉孝是察觉到了,所以整日吊儿郎当,饮酒买春,当了个什么虚位祭酒,不敢管事。
    说不定人家奉孝怎么恨我们叔侄呢,现在想到和人家一起归隐了?”
    “哈哈哈哈。”荀攸也大笑起来,好像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有一些感伤,也有些温馨。
    就在这时,门外敲门声响起,荀攸也没叫家丁,反正就剩下一个家仆了,自己亲自去开门,打开门一看,一下惊住了。
    “少公子,你这是……荀攸拜见少公子。”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十岁大孩童,正是曹操的小儿子曹冲,现在曹冲在曹军中名声可不小,自从川军坐大,江东与曹军开始交好,上次送来一头大象,大家都想知道那么大的大象,有多重,可是根本找不到称。
    最后是曹冲用船称出来的,一时名声大噪。
    荀攸看到是曹冲,连忙下拜。荀彧也赶了过来。
    “公达先生千万别客气,曹冲这次是来公达先生和文若先生家玩的,曹冲在这里向两位先生行礼了。”
    曹冲说着双手抱拳,向荀彧和荀攸深深一礼:“冲儿可以进两位先生家宅吗?”
    “当然可以,少公子请。”
    荀攸关上门,还是有点疑惑曹冲为什么来这里,曹冲聪明绝顶,而且绝不是那种小聪明,对于军政,谋略,堪当天才神童,平时也不贪玩,荀攸荀彧可不信他是来玩的。
    “少公子怎么有……有一点,酒味?”荀彧迟疑地说道,三公子曹彰,四公子曹植嗜酒他们知道,二公子曹丕也沾点,可是少公子才十岁,着实没听说过他喝酒啊。
    曹冲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道:“刚才在奉孝先生那里喝了两口酒,不尽兴,所以来两位先生这里来了。”
    “奉孝?”荀彧和荀攸一惊,荀彧对曹冲道:“少公子可是有话要对我们叔侄说?但请直言。”
    “早听父亲说文若先生做事不拖泥带水,稳重中带着明快,内政之事有条不紊,堪称王佐之才,果然我父亲是看得准的,好,曹冲就明言相告,但是在这之前,冲儿冒犯,可以问两位先生几个问题吗?”
    “少公子请。”荀彧荀攸见曹冲不先坐下,而是在一旁等待,只好自己两人先坐,曹冲接着才坐了下来。
    “文若先生,公达先生,可是对当初天子之事不满?”
    荀彧和荀攸互相看一眼,点点头。
    “可对当初父亲称王之事不满?”
    两人再次点头。
    “两位先生可是对近大半年被冷落有所介怀?对荀家没落有感伤?”
    荀彧荀攸还是点头。
    曹冲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用稚嫩的声音道:“两位先生,天子之事,刘璋居心叵测,司马家顺手推舟。
    我敢肯定天子是川军杀掉的,第一,川军有杀天子的时机,众所周知,当初天子是往洛阳去的,川军大军追杀,最终追上了司马家的家丁,被司马家的人杀死,那只是川军的一面之词。
    实际上要是川军所杀,川军也不会说是他们杀的。
    第二,川军有杀天子的动机。
    以前我还想不清楚,但是刘璋死后,我就想清楚了。
    两位先生,你们相信刘璋是真的忠心大汉吗?两位先生不用回答我,不管刘璋是不是忠心大汉,天子刘协都必死无疑,因为刘璋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不是愚忠之辈。
    如果他忠于汉室,肯定是自己当皇帝,好将汉室建设的更好,毕竟他是汉皇后裔,有那个资格,当然前提是,天子得死,所以他就杀了天子。
    如果他不忠于汉室,天子更没生路,如果刘璋在世,肯定能够掌控天子于鼓掌之中,可是刘璋若死了,刘循能行吗?
    刘璋知道自己必死,是害怕刘循驾驭不了天子,反而被天子复辟杀了啊。”
    荀彧和荀攸同时一惊,经过曹冲一说,还真的幡然醒悟,是啊,以前刘璋没死,两人想不到,现在刘璋死了,两人也习惯了以前的判断,可是经曹冲一说,天子死在刘璋手上几乎无疑。
    同时惊叹曹冲的才华,自己两人都没想通的事情,天下人都没想通的事情,竟然被曹冲一个孩子想通了。
    曹冲继续道:“刘璋杀了天子,肯定嫁祸司马家,司马懿这个人不简单,他知道屎盆子扣在脑袋上,就算扔回去身上也是臭的。
    所以他来了个第二次嫁祸,躲过屎盆子,将屎盆子扣在了我父亲身上。说是父亲留下天子在颖水,最终导致天子驾崩的。
    因为父亲正是逃亡,而且父亲性格凌厉,所以天下人就信以为真了,可是两位先生想想,在那种匆忙的逃亡时刻,司马懿又是突然组织起的防线。
    我父亲不知道司马懿军队的实力,后面川军追赶逃的也仓惶,他会看到司马懿,就将天子交给司马懿,叫司马懿抵抗不住,就拿去吸引川军,分兵川军吗?
    这种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父亲不可能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那肯定是有人建议啊。
    而建议的是谁?谁最了解组建起来的颖水防线?加一个天子就能支撑更久?那肯定是司马懿,只有司马懿才会知道天子可以分兵川军,让颖水支撑更久,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在不知道自身力量的情况下,也不会拿天子做保险。
    当然,父亲在这件事当中也有责任,这是必然的,可是相信两位先生是明白人,那种情况下,作为殿后的唯一希望司马懿,他提出什么条件父亲能不答应?
    一个是一线生机,一个是全军覆没,被川军赶到兖州,赶回河北,父亲能选择哪一个?如果司马懿再加点诱惑之言,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天子,就一定能挡住川军,天子也不一定会用来分兵,只是一道保险。
    我父亲会不答应吗?
    这件事父亲不对,在两位先生看来,对天子不敬,那是必然的,但是冲儿觉得,主要责任当不是父亲。
    第一责任是杀了天子的川军,第二是司马懿,第三才是父亲,两位先生不责怪第二第一,却责怪我父亲这个第三,是不是有失公允?”
    荀彧和荀攸默默听着,曹冲说话有条有据,而且辩才能力极好,都让他们惊讶,也相信曹冲说的话是真的,现在曹冲一条条说出来,两人都觉得事情脉络清晰了很多。
    “第二个,父亲称王,冲儿在这里给两位先生带话,我父亲说了,他此生不会有叛汉篡帝之心,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我父亲说他以前青年时期,一生的最大梦想就是当个征西将军,为大汉荡除胡寇,要不是川军坐大,父亲不得不发动关中之战,肯定击灭乌桓,击败鲜卑,连匈奴也会完全掌控,而不是现在这样给他们一块地,任他们放牧。
    现在父亲已经是魏王,人臣已极,父亲说,人这辈子不能太贪心,贪心的人是自取其祸,王爵,够了。
    大汉祖制,异姓不得封王,父亲称王,不管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心思,那都是背叛汉家法度,两位先生忠心汉室,不满也是正常。
    但是两位先生应该明白,刘璋封了蜀王,加封大将军,还有皇太后摄政,如果父亲是一个公侯,如何与刘璋对抗?这级别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相信两位先生也知道,爵位,绝不只是一个虚名吧?
    而且两位先生考虑了我军的状况吗?现在那么多新晋的家族子弟,如果父亲爵位不变,依然是公侯,官职都已经定型了,父亲拿什么去册封新进的官吏武将?难道把以前的官吏武将撤职吗?
    别说父亲没篡位野心,退一万步讲,就算父亲野心很大,妄图封王称帝,可是以父亲的行事作风,也不会如此急功近利图虚名,这岂不与袁术之流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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