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知道谁对他好,哪怕在关中,我也听过皇叔的名声,在百姓眼里,皇叔的形象与在世族眼里完全不一样,而我现在,确认了百姓的说法,所以,我愿意为皇叔作战。”
    关银屏看向刘璋,给出了刘璋那个简单问题的答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刘璋望着慢慢沉淀黑暗的远方,长长叹了口气,久久沉默。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关银屏默念一句,心被猛地被触动,抬头看着刘璋。
    天空一片灰暗,打扫战场的西凉兵运起尸体离去,消失在山间小路,刘璋与关银屏站在残破的城墙上,任傍晚的秋风包裹全身。
    这一刻,关银屏看到的是一个君王,一个真正君王,不是袁绍的傲气,不是吕布的霸气
    ,不是曹操的威仪,而是一个真正心怀天下苍生的君王。
    为这样的君王,就算自己是一女子,战死沙场又如何?
    “姑娘,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同情弱者,只会让自己也变成弱者,我没你说的和你心里想的那么好。”
    刘璋说完,已经不记得自己来和关银屏说话的目的了,就算记得,也不想再试探,转身离开。
    关银屏忽然叫住:“可是大人,你现在做的,不就是同情弱者吗?也因为这样,川军现在不得不休养生息,你让川军也变成了弱者。”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就下城歇息吧,你应该没有值岗。”
    “我只是有个请求。”关银屏走到刘璋面前,看着他眼睛道:“城外有很多从关中过来的流民,因为战争,他们都在野外露宿,皇叔应该知道他们境况的,皇叔仁怀天下,不会坐视不理吧?”
    “如今正值大战,如果开城……”刘璋突然一皱眉,猛地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过了一会,头也不回道:“好,现在西凉军兵锋未挫,后日夜晚,安排他们进城。”
    关银屏听了刘璋的话,脸上立刻浮出难掩的喜悦,大声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等我杀满一百个敌人,如果皇叔愿意,我就是皇叔永远的部下。”
    关银屏声音清脆,喜悦,坚决,义无返顾,刘璋眼皮一跳,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关小姐,再说一遍,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刘璋说完再不停留,走下城梯,看着刘璋的背影,关银屏笑了一下:“谦虚。”
    关银屏掰着指头算,自己今天杀了十七个西凉兵,这几日加起来杀了五十多个,再过三日,应该就能杀满一百了……奇怪,我怎么一点对云禄的愧疚都没有了?
    关银屏走下城梯,向兵营走去。
    “口令。”
    “夜狼。”
    关银屏走过一个转角,突然看见不远处两个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走过,心里正叹息又是一名士兵战死,可是当那尸体走过火光下,关银屏分明看到尸体胸前有凸起。
    “女人?谁?”关银屏眉头一拧,一下子想到马云禄,莫不是她身份暴露了?旋即摇摇头,如果马云禄暴露了,自己还能活生生站在这吗?
    关银屏悄悄跟了上去,两个士兵将尸体扔在了关外一个土坎下,这些尸体都是暂时来不及掩埋的,士兵走后,关银屏悄悄滑下了土坎,尸堆的气息让人不能呼吸,眼睛都像进了空气的尸水。
    关银屏捂住口鼻,走过去一看那尸体,立刻大吃一惊,粉脸瞬间变色。
    …………
    竖日,西凉军准时到来,冲城车,攻城塔,巨盾,向城头涌来。
    杨任早已为攻城塔准备好了礼物,大量绒布被涂上了易燃粘稠的树脂,随着火箭一排排向攻城塔射去,攻城塔立刻着火。
    昨日烧了半日,虽然西凉军晚上又给攻城塔补了水,可是内里已经被烤了一些,现在树脂和着绒布在上面附着燃烧,不但西凉兵通过攻城塔攻城严重受阻,攻城塔也在一点一点被消耗。
    半日之后,第一架攻城塔顶端终于被烧成焦炭,垮了下来,宣布报废,其他攻城塔也被不同程度损伤。
    西凉兵看到攻城塔被烧毁,都大吃一惊,马岱对马超道:“大哥,攻城塔毁了,攻城更困难了,我们怎么办?”
    “不用急,我早有办法。”马超自信地轻笑一声。
    一轮攻击被打退,马超手一招,两万西凉骑兵出列,全是骑兵,没有攻城兵,连冲城车都没有,每个骑兵手上提着两个沙袋。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两万骑兵分成两路,每路十人一排,向阳平关杀去,在川军不理解的眼神中,将沙袋扔出,搭在了阳平关三十步外。
    “填土攻城?阳平关可高达四丈。”刘璋看着西凉军的动作,很容易就记起了骑兵另一个攻城的惯用手段,就是用沙土垒积,骑兵向城下丢掷沙土,直到与关城齐平,骑兵就能直接杀上城头。
    可是这和攀城钩一样,只适合攻击低矮城墙,一般城池都很难破,更何况是阳平关这样的巍峨关卡。
    西凉兵形成了两个u型大阵,不断向阳平关外丢掷沙土,一层层垒高,两万人过后,像两座小山一样,分立战场两旁,留出中间的缺口。
    刘璋隐约猜到西凉军要干什么,如果这时候自己有骑兵,一定出城击杀,干扰西凉军作业,可惜。
    西凉军两万人退去,又出一万人马,分出两路继续垒土,直到有两丈多高,西凉骑潮水般撤回。
    “杀。”
    “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由疏变密,西凉军呐喊着杀向阳平关城头,各种攻城器械齐上,骑兵游走向城头骑射,一切与前几日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两座小山,马超派出两队士兵各占一座小山,在沙袋堆成的小山后面向城头射箭。
    小山很高,几乎与城头对射,西凉军的精准度大大增加,小山的平射箭雨,与骑兵的抛射箭雨,将守军完全覆盖在内。
    “啊,啊。”
    川军士兵发出中箭的闷哼声,刚搬起巨石滚木,就被射穿胸腹。
    西凉军的全方位射击,让川军防守压力大增。
    “杀,杀。”
    “喔,喔,喔。”
    西凉军迅猛向城头冲杀,剩下三架攻城塔相继被烧毁,可是守城的压力却比往日增加许多,那小山可比巨盾厉害多了,不但增加了高度,相当于不动的攻城塔,而且比巨盾更难射中后面的西凉弓箭兵。
    无数西凉兵冲上城头与川军肉搏,黄忠,杨任血战在前,弥补着缺口,大量预备兵被不断调上来。
    关银屏挥舞短剑,连刺两名西凉兵,却被四五名西凉兵逼退,围攻之下,一名羌兵的弯刀当头砍来,关银屏头一低,发夹被砍断,一头秀发飘洒下来,关银屏立刻出剑,刺穿了羌兵喉咙,鲜血溅在脸上。
    关银屏奋力逼退面前的西凉兵,几次差点受伤,这时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
    “关小姐,换把兵器吧。”
    刘璋拿着一把长刀,关银屏转身,扔了过来,这把长刀是库存中少有的,锋利无比,关银屏接住长刀,看着刘璋,怔了怔,看来刘璋早就知道自己是那日拦路的人了。
    刘璋见关银屏看着自己的神色复杂,以为是因为她看出,自己已经知道她是那日拦路的人的原因,笑了一下,继续去督战了。
    关银屏拿起大刀,立刻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西凉兵冲上来一个死一个,勇猛无敌,看的周围的川军士兵傻了眼。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连个娘们都不如吗?杀。”杨任大吼一声,挥枪杀敌,川军士兵看着关银屏一个女子都如此骁勇,都心生不服之念,再无所畏惧,奋力杀敌。
    大战从中午打到,日落,西凉军再次铩羽而还。
    可是城头的状况也不乐观,这么多日,川军今日损失最为惨重,而且城头被多次突破,形势岌岌可危,都是靠士兵拼死才将西凉兵打下去。
    城上城下,鲜血的气味更加浓郁。
    伤兵营是兵营最惨烈的地方,数日大战,人数不减反增,出去一个,进来三个,今日出去,明日又进来。
    刘璋和法正走在伤兵营中,关银屏跟在后面,眼看一个个重伤兵被抬进来,法正忧虑地道:“主公,形势危急了,西凉军用土攻之法,今日半日就如此勇猛,明日我们恐怕坚持不了一天。”
    刘璋走到一个伤兵床榻前,伤兵断了一条臂膀,医生已经止血,刘璋看着士兵问道:“叫什么名字?”
    “陈杲。”士兵脸色苍白,艰难地回答。
    “断了臂膀,跟着我打仗后悔吗?”
    士兵用力摇摇头:“我们家的田地都是主公给的,官府还发了许多农具,粮食比以前打得多,交的税还比以前少了不少,就为这个,为主公战死都值,何况,就算我少了臂膀,还能领到还乡的安家土地和安家费,嘿嘿嘿嘿。”
    士兵说着笑了起来,伤口太疼,笑得有些勉强。
    关银屏在刘璋后面看着士兵,神情动了动,她知道,正如她昨日所说,这些士兵要求很低,低到不在乎生死就只为一口饱饭。
    而刘璋给了他们更多,给了他们家人亲人田产土地,薄税赋,还给了他们伤残后的安家费和安家土地,就算战死,也能由家属领,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这的确很丰厚了,对于他们来说,刘璋已经是一个难得的宽厚主公。
    关银屏再次看向刘璋背影,刘璋对士兵点点头,用力握了一下士兵的另一只手,士兵脸上都是感动。
    如果没有昨夜那一幕,关银屏也会感动,可是现在,她心境复杂。
    刘璋站起来,对法正道:“明天,是我们抵抗的最后一天了,后天我们就得进攻,我军的士气已经回升,西凉兵士气在下降,只要明日有一场小胜,我们与西凉兵的士气就能扭转,所以,我们明天无论如何要守住。”
    古代攻城,攻城方通常是一些士兵当先打头阵,这些士兵是最英勇的,因为率先冲上城头,非死即伤,不可能一上去就能拿下城池,如果胜利,这些士兵通常会受到很高的奖赏。
    但是就算有奖赏,这样的士兵也很少,一座城池久攻不下,这样的英勇士兵就会减少,也会带动其他士兵畏惧,这就是攻城方久攻不下,士气会急剧下挫的原因。
    哪怕西凉军再强,也无法完全避免。
    这么多日的强攻,伤亡巨大,还是没能攻下阳平关,西凉军的士气已经在下降,反而是川军一次次战胜强大的西凉兵找回了勇气。
    可是即使如此,法正还是担心刘璋说的进攻,实在没多少胜算,而且刘璋说,明天取得一场小胜,法正完全不知道胜从何来。
    刘璋走过胡车儿的床位,胡车儿一下子爬起来,站在床上又蹦又跳,大声对刘璋道:“主公,我已经全好了,我明天要上城头杀敌。”
    “别扯淡,我已经问过大夫了,你受创很深,伤口还没结疤,现在上城头,送死吗?”刘璋白了胡车儿一眼。
    “大夫胡说八道。”胡车儿怒道。
    刘璋不动声色,走上前去,一把掀开胡车儿的长袍,只见大腿上一块新疤破裂,正流出鲜红的血液。
    由于养伤没穿裤衩,胡车儿整个下身一下子暴露出来,所有伤兵哈哈大笑,关银屏一下子转过头去,羞红了脸,心里呸了一声,还皇叔呢,这么没章道。
    胡车儿正高高站在床榻上,没料到刘璋来这手,一下子红了脸,急忙拉下袍子,躺在了床榻上,脑袋埋在被单里不冒出来。
    “以后别跳了,刚才就把疤跳破了,等你好了,我会让你去杀敌的。”
    刘璋说完摇摇头,走了开去,到了受伤女子的塌前,受伤女子伤势可比胡车儿重多了,这么多些日子,还只是勉强能走几步,多数时候还得待在床上。
    这时受伤女子隔着布看到外面的场景,也抿嘴而笑,淡而存雅,媚而不俗的面容,笑容带起湛湛的酒窝,当真美丽绝伦,只可惜没人看到。
    看到刘璋带着好厉害朝自己走来,女子眉头一皱,撇撇嘴,躺在榻上装睡。
    “主公,我今天已经杀一百零二个西凉军了,你可要把这媳妇许配给我,不许反悔。”
    “好好好,我说的话还能不算数吗?”刘璋无奈地道:“等这场仗打完,就给你们俩主持婚事。”
    刘璋好厉害越走越近,受伤女子气的咬牙切齿,粉拳轻轻捶着床头。
    “那可不行,你说好是杀一百个的时候,我可等不了,我今晚就要和她睡。”好厉害气嘟嘟,一脸不让步的架势。
    女子眼睛一睁,猛地看向外面,一些伤兵也看向好厉害,佩服好厉害的艳福时,心里也奇怪以前对美丽活泼可爱的宝儿姑娘都不上心的好厉害,咋变的这么急色了?虽然这女子确实比宝儿美了几分,也不至于如此吧?
    好厉害心里有苦说不出,还得装出一个色狼的样子。
    “你反了你。”刘璋大声道:“这都没结婚,你睡什么睡?还有点礼义廉耻没有。”
    “那是汉人的,我们鸠僚(傣族)人可不,我们看上哪个姑娘,通常就是在后面一棒子打晕,然后抱上床的,大不了我现在就进去打她一棒子。”
    好厉害说着提起两杆大锤就冲了进去,刘璋在后面大喊:“你反了你了,你给我回来。”脚却没动步。
    关银屏看着好厉害那俩大锤,咋看咋觉得慎得慌,这一“棒子”打下去,是要圆房?还是做肉饼馅?
    好厉害闯进布床,不由分说,提起大锤就向女子砸下去。
    “啊。”
    众人只听女子一声尖叫,接着就听见女子急声道:“我不是鸠僚人啊,皇叔救命啊。”
    不知底细的伤兵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火星语说得顺溜的女子,竟然还有一口流利的汉话。
    刘璋走过床榻,对里面冷冷喊了一声:“出来。”
    刘璋带人走到伤兵营外面,受伤女子被好厉害小鸡一般提了出来,耷拉着脑袋,眼睛心虚地躲闪着刘璋的目光。
    “为什么撒谎?”刘璋问道。
    “怕你们怀疑我,怕你们不救我,怕死。”女孩弱声道。
    “所以你就装着不会说汉话?”刘璋看着女孩,女孩缩着脖子点点头,像受惊的小鸡仔。
    “你到底什么身份?”刘璋看向女孩。
    女孩抬起头,睁着明亮如水的眼睛:“你猜。”
    “你找死呢。”好厉害提着大锤踏前一步,他现在是恨死了这个女子,自己生生装了十三天的色狼啊。
    女孩被好厉害一吓,立刻乖巧了,答道:“我在这个地方出现,又身上有伤,加上口音,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要我说。”
    女孩似乎很委屈。
    法正道:“你果真是羌人?”
    女孩用力点点头。
    “青衣羌还是先零羌?”
    女孩眼睛一眨,对法正道:“你看我受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吗?”
    法正对刘璋道:“先零羌歼灭了青衣羌许多贵族,这女子果真是青衣羌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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