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个官吏意犹未尽地说完,刘璋点了点头道:“要不是各位忠臣直言相告,本官还不知道江州有这么多疾苦,这是我这个州牧失职啊,各位放心,你们的请愿本官都记下了,回到成都就发放有司,哦,对了。”
    刘璋敲了一下脑袋道:“府库令韩大人,金曹史袁大人,能把江州的开支账簿给本官看看吗?本官也好在拨款上有个参考。”
    府库令与金曹史对视一眼,一些官吏窃窃私语,都有些为难,过了一会,户曹史对门外的郡吏大喊一声:“主公要看账簿,你们去给我抬进来。”
    “是。”门外郡吏答应一声,远去了,周围官吏都看向户曹史,户曹史张和用轻蔑的语气小声地对几个官员道:“放心吧,刘璋不会查出什么的,待会我自有说辞。”
    其他官员看了一眼刘璋,只见刘璋喝着茶,一副很惬意的表情,什么也没察觉,不禁纷纷点头。
    不一会儿,六个郡吏抬着三个箩筐进入屋内,里面是一根根记着账目的碎竹简,官员纷纷让开一条道,由于过分狭窄,许多官员都贴在了墙上,刘璋身边的文官武将看着这三个箩筐纷纷皱眉,特别是杨怀等一众年轻将军,更是怒形于色,这不是公然的戏弄主公吗?
    冷苞踏前一步,身上的铁片哗哗作响,刘璋一手拿着茶杯,另一支手不动声色地按住冷苞,对府库令道:“韩大人?账簿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这叫本官如何看得?”
    府库令看了一眼张和,张和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府库令壮了壮胆对刘璋道:“主公有所不知,由于赵韪乱政,朝令夕改,收支也变得繁杂,如果一条一条记录,往往在下一个命令传达时,就要把上一条目涂改。
    这样周而复始,一本书简往往被涂的面目全非,最后主记官只好一条条放入其中,如果赵韪要改命令,就将上一条扔掉,是以变成这个样子,还请主公体察。”
    “恩,本官体察,本官体察。”刘璋抓起一把竹简,这些竹简不但凌乱,还都是中文字,要理清这些账目,恐怕至少得花一个月时间,刘璋为难道:“可是本官不清楚江州现在的财政状况,如何拨款。”
    户曹史张和笑着道:“这个不难,由于赵韪开支无度,本官常常核查账目,对江州财政很清楚,赵韪乱政六年,江州财政几近崩溃,现在存钱不到三千贯,而日常年开支最低八万贯,年税约一万贯,现在离收税还有三个月,大概需要耗资两万贯。”
    “恩。”刘璋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本官需向江州拨款两万贯,而且没有税收,还要每年向江州拨款七万贯。”
    “主公算的不错。”张和恭敬地道:“不过我们江州官员也会节俭奉公,尽量减少开支,同时发展民生,估计几年之后,就能自给自足,不用牧府拨款了。”
    “张大人真是为本官分忧啊。”刘璋将茶杯小心地放到茶几上,手掌死死地压着杯沿,半响才将自己要爆发的怒气压制下去,对张和道:“那张大人带各位官员回去吧,各司其职,等着本官为你们拨款。”
    “谢主公。”张和与众官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最后一个官员刚消失在门口,刘璋一把扫掉了茶几上的茶杯,怒火终于无法克制地爆发出来,周围的随从,连法正都吓了一跳,杨怀踏步上前道:“主公,这些江州官吏太过无礼,欺上瞒下,罪不容诛。”
    “看见了吗,连武将都看出来了。”刘璋对法正咬着牙道:“这群江州官吏没一个好东西,责任倒推的干净,全在赵韪身上,把本官当傻子吗?本官还没料到江州吏政崩坏到如此程度,简直无法无天。”
    法正看刘璋脸上已经涌动杀意,连忙劝道:“主公不用动怒,我们可立即采用先前方案,撤换全部江州官吏……”
    “不用再说了。”刘璋一摆手,紧绷着脸道:“这群蛀虫,不杀无以对百姓,不杀难泄本官心头之恨,一个不留,杀。”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丝丝寒意,整个房间瞬间冰冻。
    可刘璋刚说完,周围人除了杨怀等一众武将,包括张任都全部跪下来,法正埋着头急声道:“主公万万不可,杀戮官员,民心不稳,得罪世族,蜀南大乱,为了王霸之业,请主公三思,收回成命。”
    “请主公三思。”王累等一众随从一起拜道。
    刘璋从茶几上站起来,背负双手踱了两步,沉缓地道:“你们知道本官为什么选在这儿见他们吗?这里不大,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面部表情,而那些官员站在一堆,自以为有别人阻挡,私语就会肆无忌惮,本官难以想象痛心啊,他们对本官都可以如此蔑视,对江州百姓又当如何?”
    刘璋想起街道上那些没有神采的眼睛,那是一种在腐败统治下,麻木活着的眼神,就凭这,刘璋觉得杀这些官吏一千次都不过分。
    张任拜道:“主公,末将观江州官吏言行,明显以张和为首,我们可以诛除首恶,以儆效尤,只要主公下令,我立即将张和拿下。”张任虽然是武将,却与三国时其他万人敌不同,遇事冷静,虽达不到法正等文官的程度,也能权衡利害。
    “张和?”刘璋冷笑一声:“张和身后是世族张家,张家族长敢对严将军说,要查诛连之罪,先将自己正法,可知张族在江州的实力,有张家在,杀一个张和有什么用?张家与其他世族抱团,最后江州吏政还不是一堆腐肉,以儆效尤?说说罢了。”
    法正听着刘璋说话,“有张家在,杀一个张和有什么用?”那么杀其他官吏也没有太大用处,难道主公真的要对世族动手吗?
    法正想到这个结果,无论刘璋多愤怒,都不敢不劝,疾声道:“主公,主公万万不可诛连世族,臣知道这些世族在地方一手遮天,横行不法,可谓天怒人怨,可是请主公看在霸业未成,西川羽翼未丰的情况下,稍作忍耐,否则失去的不止是西川世族之心,更失的是天下世族之心,不利主公皇图霸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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