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见血。
    剃刀的手径直地刺入白花的胸膛。
    令人遐想,少女柔软的肌肤。
    他的手长驱直入,黑火像是没睡醒一般,被他指尖的刀锋切开,千钧一发之际,白花也只能尽可能地仰身,这一记本应该直取心脏的刺击有所偏斜,在白花的锁骨下打了个对穿。
    血被火蒸腾起来,化成粉红的蒸汽旖旎。
    剃刀乘胜追击,他的浑身上下都可以化作武器,一寸短一寸险,在这种距离下,剃刀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杀机四伏。
    他前踏一步,也不管身子有没有站稳,手臂上的刀锋茁壮,向着白花的血肉深处进发。
    他身上的绷带基本上都散开,袒露出干枯和粗糙的胸膛,穿透白花肩头的手腕翻转,刀锋擦着少女的后颈。
    他动作粗暴中带着一丝温柔,宛若在挽着情人,恳求一尽欢晌。
    白花的脸颊近在眼前,她轻薄的发丝轻轻略过剃刀的臂膀。
    少女的呼吸滚烫,然而眼神冰冷。
    那双眼睛里……漆黑一片,所有的眼白都融化进浓重的黑色里,黑得看不到任何反光,黑得看不到任何景象,她的眸子把一切都吞噬消化,反刍出冷和死的眼光。
    黑火如蔓,徐徐地攀腾缠绕在白花身体的每一寸。
    她的上身微倾,保持着和剃刀的距离,肩部被打穿,左边的手臂都用不了了,本来举起的大剑此刻如同将倾的巨木,摇摇欲坠。白花面无表情,她索性不用那只坏手,左手彻底放开,右手微张,反握住剑柄。
    黑色的大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然后……狠狠地斩下白花的左臂!
    她疯了?!
    剃刀的脸色煞白。
    还没有完!
    再没有了阻碍,挡在黑剑面前的就只有……剃刀本人!
    白花的手腕狠狠上撩,黑剑如同一弯新月,沉默地切进剃刀的侧肋。
    兹拉兹拉。
    那是无数刀锋和黑剑的交错。
    剃刀的表情难看极了,短短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全挡不住,那些刀锋被摧枯拉朽般地截断,而下一步被斩成两段的,就要是自己的身体!
    他猛然后撤,也不管后续,接着白花上挑的力道,把自己整个人都抛到空中。
    鲜血如同盛开的烟火,猩红的火树银花。
    扑。
    白花的手臂落地。
    ###
    这个女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疯子。
    剃刀开始有些后悔选择她作为猎物了。流落街头的那些日子里,他深深懂得,在这种性命相搏的战斗中,不是看谁更强,而是看谁更疯,看谁更不要命。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比自己更疯,比自己更不惜命。
    她明明有更多的办法去摆脱自己的攻击,明明有更温和的方式来攻击自己,然而她偏偏选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就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剃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条从左肋下到右肩膀的狰狞斩痕撕裂了他的身体,这道伤口几乎将他整个身体斩成两半,如果不是他最后拼着扭断那只仍在白花体内的手,现在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哦对了,还有手。剃刀都懒得侧头看,刺进白花肩头的那只手现在应该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最后关头那些本来对白花而言麻烦的刀刃却成为了剃刀的致命伤,硬生生地从白花身体里抽出手,无数刀锋崩裂,从而把他那只手变得稀烂。
    血亏。
    剃刀挣扎着取出一块神力结晶,高纯度的灵能霎时喷涌而出,他几乎呻吟出来,这就仿佛兴奋剂似的,伤口上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新生的无数细小肉芽。这也是神力结晶的抢手之处,只要拥有灵能,先天种几乎是不死不灭的。
    那个女人呢?
    剃刀的眼前忽然一黑,他下意识地向左边翻滚,刚刚他坐着的地方,一柄漆黑的大剑正矗立在上面。
    一只白皙的手握在剑柄上。
    ###
    灰色的雾气犹如一场永不消散的梦境,巨蛇的身躯隐藏在混沌中,它看上去只有手掌大小,但是被那双斑斓的竖瞳盯着的时候,就仿佛面对着一只无限庞大的巨兽。
    苏溪下意识地想使用创世眼。
    “我劝你不要对这把武器使用能力。”小江山适时地插话道,“凭借你现在的能力,稍微强一点的先天种你都无法观察,更不要提这把枪了。”
    他面带嘲讽,“如果不想瞎掉,最好别看它。”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他似乎是在教训小孩子一样,“所以不要再自作主张。这次你擅自改变我的计划,我很生气,为了到这里来,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而且树海很危险,你一个刚刚点燃神火没多久的家伙,怎么跟个愣头青一样,想也不想就进来了?英灵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刹那保护着你,最起码你可以先学会一些灵的基础,甚至觉醒能力,我都可以帮你仔细规划,让你拥有你想要的自保能力。最起码比你现在这个垃圾能力强得多。”
    苏溪被他一席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
    仔细想想,小江山似乎也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加入英灵殿的方式有些生硬,但是如果按照他刚刚说的那样,似乎确实对自己是最好的成长方式。
    不对!
    小江山看着苏溪左右思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错怪了小江山,当初要是听他的话该多好’之类的想法?哈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得要命呢。”
    “如果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就不会把我推到神皇的位子上去。”苏溪被说破刚刚的想法,并没有太窘迫,此刻他也没有余力反抗,对方三个人,每一个都看上去不是苏溪能够对付的,而唯一的武器也被小江山拿走了,他索性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小江山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可没有把你往神皇的位置上送,我只是告诉你选你自己而已,那只有一票。真正想把你送到神皇位置上的,另有其人,这锅我不背。”
    “刹那?”苏溪试探地问一个姓名。
    小江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什么都没说,你别乱猜了。不过,也都差不多了,你这趟和她一起进来神树庆典也算得上是误打误撞吧。”
    “就算你不来,下一步她们也准备把那个人和这把枪送过来。现在这样就辛苦一下你当一个快递员,我当一个解说员。”
    “什么意思?”苏溪有些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然而小江山却岔开话题,“你知道这把枪究竟是做什么的吗?”
    他自问自答,“耶梦加得,终焉之枪,凡是被它击中的人,都将陷入尘世的梦魇。它可以将神明变为凡人,将不凡的先天种,变成一个没有任何灵能力的普通人。说到底,这是一柄专门弑神的武器。”
    “它被创造出来就只有一个目的。”
    他轻抚焦躁不安的蛇头。
    “杀死神树。”
    ###
    黑火编制成为黑色的裙甲,火焰贴服而柔顺,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
    那只断掉的手臂此刻完好地接在她的左肩上,黑火生生地将断裂处烤炙,空气中悄然弥漫着肉的腻味。白花的左肩上一片狼藉,在那里也是黑火最为密集的区域,用灵生生地重连在了一起,就仿佛一只打了补丁的布娃娃。
    她重新拿起剑,黑剑斜指,那股炽烈的温度就到了眼前。
    剃刀苦笑一声。
    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生猛,竟然能够生生抵抗住这种疼痛。剃刀的能力叫做【苦痛刺棘】,这种能够在他身体任何地方生长的刀锋不仅锋锐而坚固,更重要的是,它能够带给对手巨大的痛苦。刀锋刺中的地方,会十倍百倍的加剧疼痛的感觉。剃刀对于这种疼痛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刀锋在生长的时候就会先给使用者体验一遍疼痛,然而这种疼痛只不过是它将要释放的痛感的三分之一而已。
    不过就算这三分之一,也足以痛得让一个普通的先天种接近昏厥。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和自己战斗到现在,是不是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她的神经是钢铁吗?她的身体是机器吗?
    还有那柄黑剑……
    不知为什么,剃刀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它身上,明明它已经布满裂痕,甚至在战斗中还会不时地剥落掉碎片,几乎一副寿终正寝的样子,但是却能够继续战斗到现在,甚至自己拼尽所有的刀锋都不能阻挡它的锋锐。
    要知道,苦痛刺棘制造出来的刀锋硬度是钢铁的三倍!
    还是太贪心了啊。
    剃刀感受着面前灼热的黑火,心想着最后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吗?
    一种莫名的释然和解脱忽然出现在他的心头。
    然而白花的剑却停住了。
    少女的剑滞在空中,漆黑的眸子望着他。
    “有无未了的心愿?”
    剃刀愣了一下。
    少女的剑锋不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有无未了的心愿?”
    “这是胜者为数不多的仁慈,也是野种嗤之以鼻的规矩,只有那些自诩尊贵的先天种才会遵从这古老的守则,让必死的对手说出最后的心愿。”
    就在剃刀疑惑的时候,树林后传来了解释的男声。
    “他们认为斩杀一个人便相当于承接了一个人的因果,尤其当战斗足够激烈,几乎将一个人逼到极限的时候,他们也相当于变相地认可了对手,因此才会询问你最后的心愿。”
    咔哒咔哒,带着锁甲碰撞的声音,黑甲的骑士从林后走了出来,他对白花微微鞠躬,面甲后的声音谦卑无比。
    “打扰到您游戏的乐趣了吗?尊贵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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