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燕之地有多重要某就不多说了,就说说那地方……山多,耕地少,当然少只是相对而言。有人说这样的地方不值当种地,这话大错特错。”
    三司里,沈安面对一群商人在侃侃而谈:“就说幽燕之地那里吧,以后朝中要投入许多钱粮去重新规划,矿山要多少人?作坊要多少人?”
    他扳着手指头数着:“钢铁作坊少说得要数万人,接下来就是打造各等器具的作坊,某只是估算了一下,五年之内,幽燕之地的人口会增加少说二十万。
    二十万人要吃多少粮食?”
    沈安看着商人们,觉得这群棒槌真的不懂长远规划,“到了那时,粮食就必须从南方水运而来,这一路的耗费要多少某就不说了,里面有做粮食生意的,自己就能算。”
    众人看着一个商人,那商人点头,表示这个价钱确实是不便宜。
    “如此,在北方种地的优势就出来,就地发卖,你能省多少事?”
    那粮食商人心动了。
    但他有些疑虑,“沈国公,您说五年之内幽燕之地会多出二十万人口,可是真的?”
    这个才是此事的紧要之处。
    后世的人做生意喜欢打探消息,比如说判断这里以后会开发,那么先弄块地皮等着升值。
    以后这等手段多不胜数,但在此刻,商人们却没这个胆子,就怕把钱砸进去没个声响。
    这就是不关心时政的后果。
    沈安叹息一声,“二十万某只是往少了说。”
    那商人毫不犹豫的道:“如此,沈国公,你只管出价,某二话不说,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不为旁的,只是信您。”
    “某也买!”
    沈某人的信用还是杠杠的,关键是他是大宋首富,在商业上屡次彰显了点石成金的手段,成为了不少人的偶像。
    而更关键的是他抓住了这群商人的心,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于是对症下药,自然就成功了。
    “如此,出价吧。”
    里面瞬间就成了沙场,硝烟弥漫。
    外面的韩绛听着里面的报价不断提升,爽的直抽抽,对身边的官员们说道:“你等要好生和沈安学学。”
    有官员苦笑道:“沈国公的这一套管用,可就是不好学,您说他喊一嗓子……您听。”
    “这块地这位位于河边,浇灌方便,这位好汉……好,八千三百贯,还有没有……错过可就再也拿不到了啊!好,这位土豪出价了,加了多少……五百贯,奢侈!还有没有?”
    “这块地肥,少说耕种两百年无需担忧施肥之事,五千贯开价……”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第一次……没有?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在没人出价,这块独一无二的肥地就是这位的了,好,这位出价了!”
    众人听着沈安从容的调动着情绪,都不禁摇摇头。
    “太难了。”
    这等手段沈安使得娴熟,先前三司的那个官员也用上了这一招,可却找不到感觉,干巴巴的,结果就扑街了。
    最后的拍卖结束了,沈安走出来,看了围在外面的三司官吏们一眼,把册子递过去,“某还没喝水。”
    “去泡茶来!”韩绛一挥手,“要最好的,把老夫藏着的好茶弄出来给安北。”
    他看了一眼拍卖的数目,差点就抽了过去。
    “两百九十七万贯啊!”
    “第二批拍卖无需某了吧?”沈安觉得这就是游戏,只是最近他的事情比较多,没工夫。
    韩绛回身看了下属们一眼,众人都跃跃欲试,却无人自告奋勇。
    “安北,晚些老夫请客。”
    韩绛此刻就想把沈安留在三司里,给什么都行。
    “吃饭就不必了,韩相,有件事,武学巷在修路了。”
    沈安潇洒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韩绛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他是说老夫把三司使让与他做的话头?哈哈哈哈!”
    回过头他召集了官员们议事,痛斥道:“今日你等看着沈安弄了这个拍卖,为何无人敢接手?”
    “他能行,你等照猫画虎都不行?饭桶!蠢材!”
    还是无人回应,韩绛大怒,可却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这些官员害怕的是自己上去后,拍卖出来的钱差沈安太多,那个脸真的没法挂着了。
    韩绛想到这个,不禁苦笑不已。
    “相公,沈国公仿佛天生就会这个,说起来头头是道,甚至还旁征博引,引得那些商人如痴如醉,我等却没有这份镇定。”
    有官员终究说出了实话。
    众人纷纷开始诉苦。
    “沈龙图一会儿说土豪,一会儿说好汉,这等话咱们也能说,可就是没他说的这般自然。”
    “为何?”韩绛觉得这不是问题。
    “因为……”那官员想了想,“下官想着某是官,称呼商人为什么土豪好汉,丢人!”
    丢你老母!
    韩绛真想出手打人,但最终只能是无奈的道:“去个人问问沈安,此事该如何解决。”
    他是想让沈安来培训一番这些官员,以后好歹把拍卖作为传统在三司保存下去,也算是一劳永逸的手段。
    有人飞也似的去了。
    晚些他带来了沈安的话。
    “沈国公说,农户是人,工匠是人,武人是人,商人是人,咱们的祖宗说不准连这四等人都做过,歧视来歧视去,有意思吗?
    再说了,人都要吃喝拉撒,谁也不比谁高贵,嘚瑟个什么?越嘚瑟的就越没出息,为何?因为缺啥补啥,只有没出息的才想着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
    韩绛觉得这话太对了,只是有些刻薄,一竹竿扫到了不少人。
    那些官员若有所思,有人举手道:“相公,下官想试试。”
    更多的人主动请缨,韩绛不禁为之一振。
    第二日再度进行了一场拍卖,主持的官员明显的自然洒脱了许多,一番话说的井井有条,该诙谐的时候就诙谐,逗得那些商人们大笑不已。
    最后的成绩出来,依旧比沈安的差了些,但韩绛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拿着拍卖的成果进宫交差,赵曙见了也颇为惊讶。
    “怎地那么多?都是沈安在主持?”
    “第一场是他,第二场之后就是三司的人。”
    韩绛心中颇为骄傲。
    “哦!看来三司的官员有不少人才。”
    赵曙翻看着册子,大致估算了一下,偿还那些借贷还有许多剩余。
    “这下三司就多了不少余钱,好啊!”
    韩绛低头,“臣惭愧。”
    赵曙不以为意的道:“惭愧什么,大宋如今处处都要建设,处处都要钱,三司乃是重中之重,你要好生掌着。”
    “是,臣告退。”
    等韩绛走了之后,赵曙说道:“韩绛看着真是有些惭愧,去问问。”
    陈忠珩叫人去问了皇城司。
    稍后皇城司有人来解释。
    “三司的官员们不会主持,后来韩相就去请教了沈国公,沈国公说了一番话……”
    赵曙听了那番话,颔首道:“他这话说的很好,三司的官员们也很好,能知耻后勇。若是天下的官员都是这般,这吏治就不是问题。”
    “沈安呢?”想起了功臣沈安,赵曙就颇为满意。
    陈忠珩又让人去问。
    “官家,沈国公说是在武学巷修路呢!”
    咦!
    赵曙一怔,“他竟然亲自去修路?”
    “说是惩罚学生,他自己还带头。”
    “这是顺带惩罚自己,那些学生如何?”
    “都很是感佩。”
    “我本想去看看,可沈安信誓旦旦的说会修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如此我就等着他的这条路。”
    赵曙笑了笑,“不过若是不好,韩绛怕是会嘲笑他,随后再请他饮酒,感谢他给三司的官员们上了一课。”
    陈忠珩一听就觉得官家怕是小觑了沈安,“官家,沈安的手段,臣觉得怕是说不清,若是好呢?”
    “若是好啊!”赵曙想了想,然后很头痛,“韩绛就会下不来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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