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和宰辅们出去时遇到了韩绛和王安石。
    “韩相好。”
    沈安笑眯眯的打招呼,看着很是纯良。
    韩琦看了嘀咕道:“这小子许久都没这么笑了,老夫怎么觉得有人要倒霉呢?”
    韩绛笑眯眯的道:“钱庄极为稳妥,那些书院的学生更是不错……”
    我去!
    韩绛这是要去找赵曙要人的吗?
    瞬间沈安就内疚了。
    自己给三司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对不住韩绛啊!
    但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宋。
    韩相,您就多担待吧。
    “沈安在弄鬼!”
    韩琦觉得沈安的笑容有毒。
    这小子在坑人呢!
    他想坑谁?
    韩绛和王安石一路进宫,见到赵曙后,就说了来意。
    “官家,邙山书院的学生这几日都在钱庄里帮忙,他们精于计算,臣说句实话,三司派去钱庄的小吏,他们计算都比不过那些学生,官家,臣想……能不能弄些学生去三司……”
    三司最缺什么?
    最缺的就是精于计算的人。
    “官家,三司每年最多的就是各种计算,让人头疼。”
    王安石是来帮腔的,顺带韩绛也不能单独面见赵曙,他来撑个人头。
    赵曙没见过那些学生计算,就问道:“果真这般厉害?”
    韩绛赞道:“真是厉害,他们人手一把算盘,啪啪啦啦的声响真是清脆,就像是夏季的夜雨,听着让人心旷神怡。又像是冬雨敲打着残荷……”
    这是君臣奏对啊!咱能正经点吗?
    王安石觉得韩绛把君臣奏对变成诗词大会不妥当,“韩相……”
    韩绛尴尬的道:“臣一时忘形了,不过那些学生真是厉害,算盘打几下,那些结果就出来了,而且他们还根据那些结果弄了个什么表格,说什么……汴梁的钱才刚进来,若是坚持下去,光是汴梁一地,钱庄少说能吸纳数百万贯的钱。”
    数百万贯啊!
    赵曙都心动了。
    “他们是怎么算出来的?”他很好奇这个。
    韩绛看向了王安石,“这个介甫知道,他家的大郎管着书院呢!”
    邙山书院沈安很少去,日常管理都是王雱在做。
    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王雱……
    “说说。”赵曙笑着。
    王安石说道:“犬子说……数据不会骗人,数据会说话,臣不懂这话的意思,他就计算了一下家中的每日花销,随后弄了个表格和什么曲线,只是看一眼,竟然把采买的仆役给抓住了……上个月有三日,家中的采买曲线波动……那个什么曲线臣也不明白……”
    朕也不明白啊!
    赵曙有些懵逼,“去,把王雱叫来。”
    稍后王雱来了,赵曙问道:“把你那个什么曲线说说。”
    “爹爹……”王雱看着自家老爹,有些不高兴。
    咱们家的事儿,干嘛说出来?
    王安石无奈,板着脸道:“赶紧说,不然为父收拾你。”
    这个儿子大抵连官家都是看不起的,但这种情绪不能表达出来啊!
    王雱皱眉,“还请赐给纸笔。”
    赵曙点头,有人去拿了纸笔来。
    王雱略一思忖,就随后开始画曲线。
    时间和数据组成了一个坐标,曲线在中间游动。
    “这是臣家中上个月的开销数据。”
    这个记忆力之好,让君臣不禁有些沮丧。
    哎!
    智商被碾压的滋味很难受啊!
    王雱指着那条曲线说道:“上旬一日,中旬一日,下旬一日,这三日数据波动……请看,波动很大,一查看,每日多开销了三百余文……”
    “这……”赵曙看着这个曲线,很是欢喜的道:“这是一目了然啊!”
    数据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很枯燥,但王雱把数据变成了坐标曲线,马上就直观了。
    “若是朝中的开支也弄一个这样的曲线如何?”赵曙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就觉得是个大好事。
    “若是弄个这么个曲线,朕每日看着,就知道这朝中的开支,以后的帝王每日看着这些开支,若是波动过大,他也该知道收敛些,节省些,好!”
    他一拍大腿,说道:“王卿的儿子果然不凡……”
    这是来自于帝王的夸赞,但王雱依旧是冷冰冰的道:“陛下,这是沈安的杂学。这只是杂学里的一点学识罢了。”
    “还是杂学吗?”赵曙不禁悠然神往,“大郎也学了许久,这些他可知道?”
    “大王是知道的。”王雱不喜欢宫中的气氛,觉得不自由。
    他微微退后一步,陈忠珩发现了,不禁心中暗叹。
    这个王雱聪明绝顶,就是太孤傲了些,否则以后绝对会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大郎竟然知道吗?”赵曙不禁有些艳羡,觉得这等学识果真是实用。
    但他是帝王,自然不能抹去了自家的威严,去求助王雱。
    “这样的杂学却是不凡,那些学生可都会这些吗?”
    赵曙问的平静,可王雱却心中一喜。
    这是要开始了吗?
    从邙山书院建立的那一天起,他和沈安的愿望就是让书院的学生们走向大宋的各处,朝堂,地方……把杂学传播到无数地方。
    这是伟大的一天。
    王雱点头,“都会,不会的就是差生。而差生……在邙山书院,差生也比三司的那些小吏强!”
    赵曙看了韩绛一眼,心想你这孩子果真的孤傲啊!当着韩绛说这等话,你也不怕韩绛事后恼火?
    可韩绛却欢喜的道:“官家,这样的学生,三司有多少要多少!”
    王雱看了他一眼,想起了沈安的那些谋划,不禁微微摇头。
    还说某下手狠辣,可你也不差吧?
    只是可怜了韩绛和三司罢了!
    他是个冷情的人,转瞬就抛弃了同情韩绛和三司的念头,盘算起了书院的学生们。
    此次若是能成,邙山书院的名气就算是打响了,此后更好的生源会主动来报名,那些原先看不起书院的权贵子弟、豪绅子弟都会来报名……
    想想,邙山书院出来后直接可以进衙门做事,而且还被看重,以后升官的机会多多,这样的书院你来不来?
    不来是傻子!
    只要他们来了,以后自然会被那个啥……
    洗脑!
    那些权贵子弟,豪绅子弟被洗脑之后,自然会和父兄不同,他们会走另一条路。
    沈安说什么……和解!
    大宋的矛盾再怎么闹也只是内部矛盾,最终的目标还是要走向和解。
    和解后的各方势力一起发力,把这个大宋推向更高的地方,这才是新政的终极目标。
    为何要和解?
    王雱微微皱眉,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新政的反对者们一家子全赶到海外去,永世不得回来。
    不过沈安的话他还是要仔细琢磨的。
    赵曙见他微微皱眉,好似在沉思问题,不禁赞道:“敏而好学,王卿有个好儿子。”
    王安石知道儿子的尿性,见他的模样就知道是在冲着什么东西发狠,心想他这可不是好学,而是好杀。
    动辄就喜欢用杀戮来解决问题,这个儿子前世莫不是杀神?
    但儿子一定要力挺的。
    王安石笑道:“臣子从小就聪慧,臣也不及。及长,读书读的臣也没法教导,只能让他自己去琢磨。幸而后来结识了大王和沈安他们,也算是有了良师益友……”
    “是啊!”赵曙想起了儿子,不禁赞道:“沈安主意多,而且心思正。王雱聪慧,折克行武艺过人……”
    是啊!
    王安石心想再加上了您那个儿子,这四人……臣就怕有朝一日这四人会把朝堂掀翻了啊!
    可赵曙却沉浸在了畅想之中,“年轻人长进了,朕心中就欢喜。想着他们以后步步成长,我等还担忧什么后继无人呢?”
    “是啊!”韩绛也觉得如此,看向王雱的眼神都柔和了些。
    赵曙最后拍板道:“三司那边要多少人?”
    “越多越好。”韩绛最头痛的就是计算之事,“官家,大宋庞大,人口繁多,每年遇到计算之事臣就头疼啊!”
    “如此……”赵曙想了想,“先要十余人进三司去试试吧,若是好,以后陆续再说。”
    这依旧是沈安的手法。
    学生大规模直接进三司没先例,没先例的事儿咱们先来个试点再说。
    这个大宋渐渐在走向正轨,一举一动都在纠正原先发生的偏差。
    那些一朝令下,新法就行遍天下的事儿不会再发生了。
    韩绛有些遗憾,赵曙突然说道:“差点忘了一件事,韩卿,三司朕记得有不少钱放着吧?”
    “对。”韩绛点头,不知道官家问这个干什么,但依旧习惯性的提高了警惕。若是官家想乱花钱,那对不起,今日他就准备当一回包拯,咆哮着也要阻拦。
    赵曙含笑道:“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放在钱庄里,以后要用只管去拿就是了。”
    韩绛一想,就问道:“官家,若是三司的钱被钱庄全给挪用了呢?”
    若是这样,这个大宋可就危险了。
    堂堂三司竟然没钱了,遇到事情怎么办?
    难道去借?
    这个风险可不能冒!
    王雱看了他一眼,用那种淡然的姿态说道:“韩相怕是不知道,钱庄里会留存保证金。”
    呃!
    保证金是什么鬼?
    这个老夫真不知道啊!
    韩绛觉得这几日自己就像是重新变成了学生,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很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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