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傅太何这个人在路上等着,好生慰问,且连连表示满朝文武都以为许大人遭殃了,只有他坚信许大人的清白。
    许大人反问一句,“看来宫闱秘事于傅大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啊。”
    傅太何似有些尴尬,但这种尴尬流于表情,端着悻悻的二皮脸苦笑,“没法子啊,咱们从刑侦的凡事总得多知道一些,不然接手什么案子牵扯什么事儿,杀人犯还没死,自己先死了,不过许大人一代英才,自是不会像我这么狼狈的。”
    许青珂对他这种姿态已经习以为常,随便应付感谢了两句就过了,马车离开,傅太何还在原地恭敬目送,端是没有一点刑部主掌者的威严跟骨气似的。
    旁边的随从悄声嘀咕:“这许大人的官威是越来越厉害了,谁能想到她还能逃过这一劫。”
    傅太何幽幽道,“是啊,谁能想到呢……可就我准备着退路呢。”
    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等着许大人来。
    ——————
    这片是白日少有人同行的路,也是去御史台的捷径,挨着城墙。
    许青珂看到前头亭子里的景霄,后者似乎等了有一会了。
    凉亭里。
    “你对待霍万太客气了,我原以为你会动用你如今在朝中的根基逼他服软。”
    景霄站在那儿,指尖有一根随手折下的芦苇梗,已经干枯,外面飘着小雪,身上的披风就显得厚重,越发显得他高大慑人。
    “景侯想多了,一介寒门出身,哪来这样大的底气,成也君王,败也君王,左右是看君王心情吃饭的行当而已。”
    许青珂跟这人比小了一号,可都是朝廷重臣,论底气谁也不输谁。
    “傅太何那厮也是有趣的人,与他说话,你永不知他是在卖蠢还是卖聪明。”
    景霄似乎并不敌意,看到许青珂来后,随便扯了两句,然后提到了傅太何,好像在说——你的事儿我都知道。
    “相比而言,我更希望跟这种人谈天说地,至少可以胡扯,而侯爷这样的人总让人小心翼翼。”
    景霄转身看她,那表情似乎嘲弄,“许大人对我小心了?本侯倒是真感觉到了,是小心翼翼布防布局吧。”
    “朝中文官武官上品级能上大殿的都有上百人,这百人里面只分两种人,一种下棋的人,一种被人当棋子下的人,侯爷跟我都是内在骄傲的人,你不肯当棋子,又如何能要求我当你的棋子。”
    “这的确是一种罪,以前于本侯而言,我只以为这朝中有两种人,一种是可以掌控的,一种是不可掌控该杀的,偏偏许大人脱离两种之外,是本侯的疏忽,也是许大人的本事。但如今局面已经如此,你我不如对对棋面,看看到底还有谁掺和了进来,想把你我都拉下马。”
    桌子上已经拜访了棋盘跟棋子。
    两人坐下下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可下棋的人往往有对话,如果有朝堂的人站在边上,可以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对话。
    景霄:“许大人在宫中的暗线该是把宫里那个蠢货下的几步棋告知了吧。”
    许青珂:“如果我没理解错,侯爷嘴里的蠢货是你的亲姐,也是当朝皇后。”
    景霄:“民间有句俗话叫子肖母,儿子什么脑子,母亲多数脑子也不好,拿区区一个许悠然来让霍万做选择,等于让他在自己跟我之间做选择,这么多年夫妻都看不懂这个,也是蠢极了。不过许大人见过那么多刑狱,怎么不知道豪门之间最多骨肉相残的戏码,若是知道,刚刚那句话就该是嘲讽我了。”
    许青珂:“所以侯爷是要动手铲除太子了?还故意让皇后知道,一个失去了娘家助力的尊贵女子狠起来也是挺吓人的,所以拿我转移朝野视线,拿五皇子背了南城的锅,只要我们两人没了,朝局就变成,你,太子,君上三人的,君上有杀你之心,不可协调,你的选择只有扶持太子对抗君上,于是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景霄:“从前兄弟多,是咱们君上的烦恼,后来儿子多也是烦恼,如今儿子少了,更是烦恼,最烦恼的还是以后儿子都多不了了,这还多亏了许大人鼎力相助,其实我倒想问问,这是因为许大人自己本身体虚不行无子,所以下手如此厉害?”
    许青珂:“如此功绩愧不敢当。”
    景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就是许大人未雨绸缪,因为洁身自好,所以先下手为强,免得将来成了君王榻上玩弄□□的玩物,比如那墨子归,许大人觉得那墨子归是谁的人?”
    景霄说得文艺又粗俗,许青珂部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傅太何。”
    “弄机取巧的人,路子却不错,眼光也不错,找到了一颗听话的棋子,但我更想知道傅太何又是谁的人。”景霄将马移动,逼着许青珂的车,许青珂将车移开,回:“我以为侯爷是知晓的。”
    景霄手指按住了炮,“你疑心我对他很了解,那我便可以猜测你以为我跟那个人在某个时间或者某个事情里面是一个阵营的,而你一直关注或者在调查这件事。”
    炮飞过来,吃掉了马。
    然而下一瞬,啪!
    许青珂的车吃掉了景霄的车,被吃的棋子放在一旁,许青珂抬眸看他。
    “疑心生暗鬼,侯爷很害怕这件事暴露,所以顺着皇后的布局将自己安在君上门前的棋子倒戈给她,以助一臂之力,但你也知道我可以解决这种麻烦,但你想要的是我跟太子开战,你当渔翁。”
    景霄盯着许青珂半响,挪了另一车,即将逼将!
    “许大人没有选择了不是吗?毕竟在太子之外的那个人逼的是你,不是我。”
    “是的,没有选择。”
    许青珂的马到了帅前。
    “将军!”
    景霄手指动了动,目光扫棋盘,半响,收回:“腹背受敌,看来不止是许大人,好棋。”
    他起身走了。
    许青珂并不在意,只是拿出袖子里的纸条,看到上面写的字。
    ——宫廷御景藤攀花,绿秀景而内嫣红,美不胜收,不舍归之。
    许青珂拿给阿青,笑问:“可看懂是什么意思?”
    阿青看了一会,想了一会,“景家出的藤蔓生在宫中,指的是太子,攀花……太子跟蜀王妃子有染,绿就是绿帽的意思,蜀王真正戴的绿帽是太子……后面的归之是墨子归,但后面的话应该还有更深含义,不懂。”
    阿青自知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他知道历来能被许青珂当暗线使用的,多数都十分聪明机灵,这一排字应该有许多隐意。
    然而许青珂只是一笑,手指敲了下桌子,草丛中窜出一个庞大黑影……
    金元宝嘴里叼了一嘴巴的雪,哼哧哼哧摇摆尾巴。
    “吐了”
    它乖乖低头吐出。
    许青珂将纸条放在它嘴里,拍拍它的头,“把它带给你的主人,就说南城的事儿谢谢了,不过蜀国要有大变,让他快点回晋国吧。”
    蜀国跟晋国有所联系,她已经察觉到了。
    她一本正经吩咐,金元宝十分严肃点头,旁边的阿青:公子,这是狗啊!你对它说什么啊,还有它又能说什么啊!
    总感觉这样格局很大又很凶险紧张的战争里面混入了什么诡异之事一样。
    一条狗。
    戏份特别多。
    没多久,这条戏份特别多的狗就窜入草丛,跑过郊区……
    其实就在距离许青珂他们不远处的城墙下拐角。
    阿青:“公子,那个人难道一直……”
    许青珂:“嗯”
    阿青:“……”
    ————————
    “明知道我在还朝那小子笑得跟花儿一样,还跟姓景的下棋聊那么久,好吧,虽然我现在也还没入赘,可这样是不对的,人要专一一点,不要分心,狗也一样,对吧,傻子元宝。”
    金元宝的回应是呕了下,吐出舌头上含着的纸条。
    上面黏糊糊的。
    姜信表情更难看了,“这一定是你自己的主意,你对得起我吗?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当爹当妈,呸,不对!”
    金元宝也呸了下,把纸条连唾液吐了他一裤腿。
    姜信:真成精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故意捉弄我的,不容易啊,总算把我放心上,愿意费心捉弄我了,我好开心啊元宝,我请你吃狗肉好不。”
    金元宝转身甩尾巴就跑。
    “真吃里扒外的东西!”姜信只能拿出手帕将那纸条拿出,擦干净后看。
    也亏了这纸质不错。
    许大人费心了。
    “宫廷御景藤攀花,绿秀景而内嫣红,美不胜收,不舍归之?”
    “太子妃子有染,景家要内乱,美不胜收?呵,美是许悠然,归宁府这下子是动还是不动呢?火烧门前了。不胜是太的意思,后面的是墨子归,许悠然被逼,傅太何利用墨子归顺水推舟,太子皇后傅太何,傅太何应该是那个人的人,不过她肯定已经知道了,又没了一个讨好她的机会,真烦!”
    姜信烧了纸条,自顾自念叨,一边感慨:“瞧瞧人家的眼线多厉害,再看看自己的……那人都多久没跟我联系了?”
    人比人气死人哦。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一定是古言里面戏份最重的狗,我很确定
    第189章 再内奸,再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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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宫中有探子, 这是一个蜀国权臣最基本的保命手段,毕竟宫中动向经常影响许多人的生死。
    许青珂在宫中有一个聪明的内应,她知道姜信也有, 那个人是严松。
    “严松这个人是廷狱的头儿, 论手段论心机是不可小瞧的, 如果他要混入宫廷,旁人很难察觉,也许他现在已经待在蜀王身边。”
    许青珂知道这个人在那一夜的月灵宫肯定知道了一些秘密, 她倒是想找到他查个清楚,但对方跟姜信结盟,后者又是晋国那边的,平常有共同目的利益的时候可以顺水推舟,但真正的联盟并没有什么必要。
    她不是神, 摊不开那么大的铺子,而且晋国那边也未必乐意。
    势力越多, 朝局越乱,蜀国就是前车之鉴。
    “那不查严松?”
    许青珂的手放在一摞案宗上, “不用查, 看看皇后从凤座上掉下来的时候, 有谁从她身边到了蜀王身边。”
    院子里, 秦夜的剑将郑青城的刀打飞,刀刃插入墙壁中,后者苦笑,“将军的减法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是我厉害, 而是你心太急躁了,不专心。”
    “不能专心啊。”郑青城本身就是一个糙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捞了茶壶喝了一大口,说:“那姓许的有麻烦了,□□烦!怕是要死了。”
    “这又跟你有什么干系?你不是看她不舒坦的吗?时常背地里骂她狗官。”
    秦夜将长剑甩出,插入那兵器架子上的剑鞘之中,他走过来也拿了茶壶喝,郑青城有些不太好意思,嘟囔:“这人虽然奸诈,可也不算是一个顶坏的人,至少没在饷银物资上苛待咱们,我问过了,户部那些狗玩意儿都是被她收拾过后才没动手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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