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在这一系列的遭遇之中,他已经有些怀疑,自己是谁。
    自己是谁,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只怕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回答得出来。但周衍不同,他回答不出来。
    在历经无尽的修炼过程之后,在短时间历经了一次又一次时间长河的洗礼之后,他在怀疑,他自己是谁。
    甚至,他在怀疑,为什么葬剑祖星有这么多人,他的师傅,却偏偏选中了他。他和其余人,又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这些,都是一个谜。或许,只要知道,炎炎的母亲是谁,自己又是什么时候与炎炎的母亲在一起欢好过,那么就可以弄明白这个问题。
    至于说风凌清,这的确是和他周衍有个肌肤之亲的女人,只是,哪怕是时间发生了变化,才几个月的时间,炎炎也不会出现得这么快的。
    所以,此时,周衍在等待着这个强大到令人仰望的九源剑圣强者‘尧’给予自己答案。
    可,他的问题问出来之后,那个声音,再次的消失了。
    周衍一直在等。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最终,当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天地间,只传来了一声叹息之声。
    “小子,好自为之吧。我欠下你的三个问题,便再抽取三份本源,强化你的女儿封镇吧,这样她的痛苦更少一点。如此一来,固然我修为倒退一个境界,但比回答你的问题,要好得多。”
    那个声音,竟是宁可选择倒退境界,也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这一次,他面对周衍的时候,那种态度,完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没有一点点的轻视或者看不起的意思。
    这个变化,哪怕是极为微妙,以周衍如今凝聚出来的近乎超脱的灵魂,也依然有所感应。
    “前辈……”
    周衍呼喊了出来,但灵魂的能量,却已经再也传递不出去。
    那个声音,已经屏蔽了他的传音,拒绝和他交谈。
    周衍的心,莫名的抽搐了起来,一种无言的落寞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落寞,在此情此景,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情感,却呆呆的凝视着虚空的那一团淡淡的紫炎。
    看着这一团紫炎,他不由想到了炎炎,而由炎炎,又想到了风凌清和风凌清的孩子。
    “不对……我走的时候,都依然没有感觉到风凌清体内有生命的气息,不可能有孩子……那周云天,在欺骗我!”
    原本,很多事情,即便是过目不忘,但有肉身的桎梏,周衍对于很多事情理解的不清晰,可如今,或许是灵魂的重聚发生了质变,抑或者是他自身的能力发生了变化,这刹那,他便已经想到了很多他所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也是在这时候,周衍感觉自己对于这片天地,莫名的多了一种全局掌控的感觉。
    就好像,他可以运筹帷幄的掌控一切。
    这是一种莫名强大的感觉,强大到让他生出一种诡异的念头,似乎徒手可以撕裂天地一般。
    但他心中同时又清晰的明白,这只是一种灵魂质变之后的虚假性的感觉,并不是真实的。不过可以感觉到自己变强大了,那么这种实力的提升,自然也是无法想象的。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周衍高兴不起来,这些感受,只是刹那出现之后,又很快崩灭了,他的心,始终记挂在炎炎的身上。
    虚空之中,紫炎的气息,看似完全的恢复了正常。
    这之中,炎炎的身影,一点点的凝聚了出来,随后慢慢的变得清晰。
    “答应你师傅的,我做到了九成五,我们之间的约定,也两清了。另外,我弟子要来葬剑祖星,看在我如此牺牲帮你女儿的份上,你就别杀她了。从今以后,我与你师傅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另外,必要的时候,我会尽量帮你……
    记得,我弟子名为‘千汐’,为三魂七魄剑魄境三重天境界,已经在古阵途中,或许很快就会来到葬剑祖星。我也会交代她,不与你为敌,必要的时候会帮你,见你后退避三舍。”
    那个淡漠的声音再次出现了,但这一次,显得无比苍老和颓废,似乎他也走到了一种莫名的末路穷途的边缘。
    声音说完,无法控制的咳嗽了几声,声音随后一点点的消散在紫炎虚空。
    但这个紫炎虚空,莫名的开始下雪了。
    雪花是黑色的,那种黑,就像是血液凝固了之后的那种黑,黑得让人绝望。
    紫炎的气息,在这时浓郁了几分,而炎炎也终于走了出来。
    但周衍看到,她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惊恐和莫名的伤心情绪,却失去了灵性的光泽,只是口中喃喃的呼喊着:“父王,炎炎一定听话,再也不淘气了,父王别不要炎炎……”
    “炎炎错了……错了……”
    “炎炎不会让父王受伤的,谁也别想伤害父王!”
    “你们都去死,你们别想再夺走我的父王……”
    “父王,父王,你别走,别走啊……”
    “父王……炎炎好痛……”
    炎炎孱弱、瘦弱而纤小的身体,慢慢的在紫炎虚空的那紫炎里呈现了出来,然后茫然的走动着,在周衍还来不及过去的时候,她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进了紫炎里。
    最后,她消失在了紫炎之中。
    这一团紫炎,静静的燃烧着,象征着,她起码还活着。
    可是这一团紫炎,如今平静如水,没有那恐怖的气息,也没有莫名的威能,虽然燃烧着,但那不时跳动的情况,就像是风中的蜡烛,如随时即将熄灭一般。
    周衍冲到了紫炎身边,伸手抓出,手却已经从炎炎已经虚化的身体穿过,什么都没有抓住。
    炎炎的背影,那身上小小的小棉袄,上面有着金色符文古书一般的痕迹,但十分残破。
    那褴褛的、满是破洞的衣服,将里面似乎冻得发青的身体都露出了部分,那小小的身体,是那么的单薄,此时还在瑟瑟发抖。
    ……
    “啊——”
    周衍怒声咆哮,响彻天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撕心裂肺的怒吼,发疯。
    最后,他耗尽了灵魂的所有能量。
    他颓然的跪在地上,没有肉体的灵魂,流出来的泪水,都是血水。
    血水,染红了这片虚空,天地间,黑色的雪花变得鲜红无比,整个紫炎虚空,如发生了崩灭般的震荡,红色的雪花纷纷洒洒,这个世界,他师傅衍化出来的充满生出的万物,都被笼罩上了一层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衍声音已经怒吼到沙哑,灵魂已经用不出力量来呐喊。
    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听到。
    这个世界,这个紫炎虚空,如今他就是神,可以主宰所有。可他主宰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炎炎的命运。
    如此无力,如此痛苦,也如此……连绝望的资格,都没有。
    他倾尽了一切,把所有可以拿出来的资源,都投入到了紫炎之中,虽然增强了一丝紫炎的火焰气息,却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最后,他默默的拿出了祖血。
    祖血,拿出来之后,紫炎的气息陡然弱了几分,周衍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瞬间收回了祖血。
    他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悔恨不已,悔恨自己拿出祖血让炎炎反而变得更虚弱。
    许久,他漠然的站了起来,整个虚空的血水,凝聚出了一道如缩小版的宇宙一般的光团,他手一伸,光团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最后,这一团光,没入了他的灵魂之中,他所有失去的力量,全部的回来了。
    天地间,恢复了最初的日月江山形态。
    这里,已经是一个世界,是他的国度。
    “炎炎,父王爱你,一辈子,生生世世,都爱你!无论你有什么来历,父王哪怕是敌立天下,祸乱宇宙,也一定要活下去,要让你幸福!
    谁挡父亲的路,父亲就杀谁!”
    “炎炎,父王要离开这里了,剑灵如今已经重新凝聚,师傅成全了我,牺牲了自己……父王要出去,要不择手段的强大起来!
    父王会给你找到你最喜欢的果子,不会再让你挨饿的!”
    “炎炎,父王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你。炎炎你这么乖这么懂事,父王哪里舍得不要你。你也没有错,在父王眼里,炎炎永远都是对的!”
    “炎炎,你乖乖的睡,放弃那道执念,这样你可以不那么痛苦的每天遭受折磨……父王会经常来这里看你。”
    ……
    周衍默默的诉说着,一点点的,忍住自己再次即将迸发的血泪,一字一句的说着。
    哀莫大于心死,而心死的悲哀,也不足周衍此时的亿万分之一。
    在这一刻,周衍完全的明白了孤绝剑意之中的一切,明白了亡魂剑意的道,也明白了断愁剑意的狠。
    随后,他收起了这些想法,将自己的所有心结放开,将自己的灵魂,开始了最后的衍变。
    “嗡——”
    天地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颤栗感产生了,就像是,有一尊远古的无敌凶兽,在此时觉醒。
    莫名的,逍遥主城乃至整个水域、甚至是整个南荒的修士,都奇异的产生了一种无言的恐慌感与压力感。
    ……
    紫炎虚空,忽然间变得无比圆满了起来,这个世界,并不是特别大,但这里,一切都衍化圆满。
    如一个真实的星球的世界。
    周衍此时,真正的凝聚出了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个浑身赤裸,却有着恐怖爆炸力的身体。
    凝聚出来这个身体之后,周衍的胸膛上,逐渐出现了十二道形意战兽的图腾图像。
    每一个图像,都栩栩如生。
    苍龙、白虎、飞鹰、蛟蛇、灵猴、仙鹤……
    十二形,组成了一个圆,圆镌刻在帝弧上,帝弧旋转着,如一颗星球,在周衍的胸口旋转。
    旋转之中,帝弧消失了,图腾也消失了,十二道烙印,忽然深入了进去,在灵魂的核心之中,凝聚出一柄剑,这一柄剑上,出现了十二道剑灵身影。
    十二剑灵,此时组合成了一柄剑。
    这一柄剑,是真正的帝王之剑,似乎一剑,就可以刺穿天地。
    周衍心意一动,一道苍龙剑灵飞出,周衍的灵魂化作苍龙,化为真正的苍龙。
    周衍自己的灵魂,这时候也消失了,包括剩下的十一道剑灵,也都没入了苍龙体内,暂时沉寂。
    苍龙咆哮日月天地,真·苍龙剑术这一刻的威力,逆天而强大,已经远远超越了攻杀能力最强的睥睨苍生的杀戮剑道。
    周衍体会了片刻,心意再次一动,他便化身为一只风云白虎。
    白虎出,兽王之意呈现,天地风云色变,风云雷电,汇聚身边。
    “十二形,十二自然本源变化!”
    周衍哪怕是心境已经无比沉稳,此时心中也是震惊莫名。
    这种感觉,操控生死,掌控天地万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在外界也能如此,那岂不是……
    想到这点,周衍立刻凝聚灵识,准备冲出紫炎虚空,回归自己还在外界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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