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惊闻朝廷即将废除科举,天下哗然。
    黉门子弟从书斋走进了茶馆,他们已经不对暴戾颟顸又奴态十足的满清再抱幻想,把目光投向了民间……
    这时的茶馆不仅仅是人们谈天说地的娱乐场所,也是各种策划、交易和民间纷争的汇集地,还是秘密帮会控制的堂口和码头。
    那年夏季,在茶馆里谈论时事渐成风尚。从沙俄霸占东三省到川藉青年邹容因言获罪入狱,从震惊中外的苏报案再到记者沈荩揭露清廷出卖东北而被慈禧立毙杖下……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非革命不可了!”
    说到沈荩的惨烈之死,一个操川东口音的青年人突然拍案而起,两眼怒目圆睁,睚眦欲裂。
    “哥子莫冲动,都在说革命,到底啥子才算革命嘛?”
    有位老者看了看插嘴问话的公子哥,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几个八旗子弟感到十分无趣,提着鸟笼带着一群跟班结账走了。
    02
    那天是七月初七,所谓牵牛织女渡河桥。
    石川正雄又到了梅园,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
    “天峰,你从雅安回来了?”
    “我带回一瓶文君酒,就等你过来。”
    在日本,石川正雄与沈天峰曾歃血为盟:“不破楼兰誓不还!”
    没看到小玉,甚至梅娘也没有出现,石川正雄不可能问,便就时事提出了一个很新鲜的观点:“中国的问题都源自科举。”
    “愿闻其详……”
    石川正雄酌了一口酒,侃侃而谈……
    03
    大唐之盛,源于确定了科举体制。
    其一、它招纳了社会的精英,给广大的基层开拓出了一条通过读书谋求上进的道路。其二、它又使孔孟之道制度化,确定了社会的价值标准和生活秩序。
    任何体制一旦僵化,就会滋生出腐败。也可以这样说,所有腐败都依附于某种名存实亡的体制。从唐朝到满清,中央集权步步加深,就是以科举体制为支撑。一旦废除科举,就是大厦之倾。
    沈天峰笑了笑:“这样好啊!在回蓉城的路上,我听到了一句话:有枪就是草头王。”
    “就是啊!我们应该早筹划,早安排。”
    沈天峰点头说:“我们可以再多组织一些帮会骨干,报考四川武备学堂。”
    岑春煊主政四川还不到半年,却做成了四件事:镇压红灯照、打击湘军系统、开办四川武备学堂和建立成都警察局。
    四川武备学堂和成都警察局的基础骨干都是从日本回国的留学生,其中包括尹昌衡、周道刚、熊克武、胡景伊、徐孝刚和周善培等人。
    04
    夜色已深,暑热未退。
    刚刚走出梅园,石川正雄好像听到了若隐若现的丝竹声。
    绕到梅园后面的墙下,悠扬的琴声随风而落。
    挂着红灯笼的木楼上窗明几净,可以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清音艺人,怀抱四弦月琴沉浸在昭君出塞的唱词里:“西风飕飕雁门关,怀抱琵琶马上弹。昭君奉旨出边塞,飞沙走石路万转。离长安,和北番,满目苍凉见孤雁,碧空长鸣飞东南……”
    听了片刻,山见正雄刚刚走出十几步,就有人拉开了一道隐蔽的小侧门:“正雄君,已经到了我这里,就进来坐一坐,喝杯茶再走!”
    “好一个碧空长鸣飞东南……”
    “她就是万花楼里的琴师,艺名叫肖牡丹。”
    石川正雄笑了笑:“听说,这个女人自重身份,从不出台。”
    “是这样,今天是七夕夜,梅娘做东邀约了几个从梅园走出去的小姐妹。”
    “哦!”
    望着天上的银河,石川正雄想到了秦少游写的那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05
    进了小院,主人把石川正雄带进一间密室。
    这是华阳安吉堂舵把子秦载赓刚置的私宅,十来个家丁和女佣正在布置门厅和正院,忙前忙后。
    秦载赓小声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你要找的那个珍妮改名杨七妹,今天晚上也跟着小翠红过来了。”
    这时,有个腰里插着短枪的家丁跑了过来,向浓眉大眼的秦载赓打出一串眼花缭乱的手势。
    “正雄君,你带有尾巴?”
    石川正雄相当吃惊,只好说道:“能不能把他引到别的地方,找个人做了?”
    秦载赓也回了一个手势,等家丁离开后才恢复了大大咧咧的常态。很显然,沈天峰已在梅园的四周布置了警戒。
    06
    在秦载赓那里,石川正雄听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说法。
    咸丰十年,也就是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那一年。太平军西征,兵锋直指武汉。川内,各路英雄和十几万抗粮拒捐的农民兵围成都,号称顺天军。
    清帝大惊失色,急调湖南巡抚骆秉章率本部的湘军入蜀,以解成都之围,督办军务。骆秉章扎行营于绵阳潼川,让驻藏大臣完颜崇实带兵南下,行四川总督之职。这一年的除夕,义军席卷了四十余县,在各地张贴求贤榜:“清夷失道,太平军已割踞江南,洋鬼子复煽燕北。天下有志之士,无不轸念时艰。巴蜀乃汉兴之地,遗甲尚存……”
    同时,顺天军派人送信,封石达开为义王。石达开不受:跪拜曰:“我部十万将士,敬听调遣。”
    一年之后,骆秉章大败顺天军于川南。这个信使又将一面蜀璧送到了石达开的手上,再邀义王带兵入川,主持大局。
    骆秉章诱捕石达开得手,便从幕后请出了顺天军的信使黄鼎,笑着说:“不愿称义,可谓沽名钓誉。一面蜀璧,可辨忠奸。”
    石达开盯着黄鼎问:“汝心可安?”
    骆秉章仰起头,哈哈大笑说:“失心之人,岂可问心!”
    笑声未落,一支劲箭从帷幕后方射出,穿透黄鼎的咽喉将其躯体钉在了墙上。

章节目录

蜀之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川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川梦并收藏蜀之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