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放映室有十几平米,可以放幻灯。
    前端有个近半米高的弧形台,借人观看演出。
    舞台下方,放了一排沙发和几把折叠椅,铺了红色的地毯。
    “喝一点可口可乐?”
    “给瓶伏特加……”
    李承泽的身体陷进了沙发里,看到德国人的幻灯机已经开始自动读片,介绍电刑机的原理和操作。
    里面还有十几幅效果图,其中就有冈村所说的美人跳芭蕾……
    02
    这时,丁默邨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放映室,张嘴就问:“人呢?”
    丁默邨适应了朦胧而晦暗的光线,找到耷拉着脑袋的李承泽,一把就拉了起来:“我们的一大队被军统打了,死了好几个兄弟,火烧房子。”
    “太君这里也有事……”
    眨眼之间,丁默邨又换了副面孔:“冈村少佐,我们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就把白玫瑰舞厅案再拖一拖。”
    看到冈村少佐已松了口,李承泽如释重负。
    03
    李承泽也知道,丁默邨找自己一定还有更加紧要的事情。
    “那个哈特是个硬骨头,四宝兄弟都没辙!”
    “他的那个相好呢?”
    丁默邨怔了怔:“应该是在冈村少佐的手里吧?”
    “算了,我们另想办法。”
    在七十六号里,丁默邨主外,李承泽主内,唐惠民负责宣传和招兵买马。
    当天深夜,这三人开了一个碰头会,决定杀几个军统的骨干,回敬戴笠的挑衅。
    04
    凌晨三点,吴四宝和他的兄弟们还在划拳喝酒。
    吴四宝用拳头擂了擂八仙桌,又拉开大嗓子说:“该办正事了,给我打起精神。”
    有喽罗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明知故问:“大哥,谁来监刑?”
    听着手下的怪笑声,吴四宝扬了扬拳头:“讨打!三个头头各有各的事,当然还是柳秘书吧?”
    “我们都知道听说,她与哈特也有一腿!”
    “半夜进茅坑,想找屎?”
    其实,吴四宝已经把哈特打得半死,所谓的执行枪决也就是走走形式。
    05
    凌晨五点,所有的手续都办齐了。
    到手的名单是七男两女,这里面两个女人都属于陪杀场。
    “去提人!这次行刑是去虞姬墩河滩。”
    很快,一辆大卡车就开出了车库,院子里也响起了脚镣碰击声音和凶狠的吆喝声。
    两个女犯落在后面,单薄的旗袍还算完好,裸脚上却是血迹斑斑。突然,有个女犯跪到地上,抱住了吴四宝的双腿:“不要杀我们,我说……我说……”
    吴四宝低头狞笑道:“你现在想说了?前几天再做什么?”
    “我……我是……”
    有人咳了咳嗽,让这个女人浑身一颤。
    吴四宝甩手就连开三枪,打爆了咳嗽之人的头:“快说,你是谁?”
    “我是陈彬昌的机要员,刚从香港到这里……”
    吴四宝一把抓住紧随其后的女犯又问:“这个人又是谁?”
    “她是我的小表妹,不在组织里。”
    吴四宝蹬开脚下的女人,扬了扬手里的处决令:“你也是聪明人,空口白牙就想买下两条命?”
    “我……”
    女人哭了起来,吴四宝挥了挥手,就让不断按响喇叭的刑车开走了。
    06
    几分钟后,柳尼娜逢着头发就冲出了楼,开走了一辆三轮摩托。
    吴四宝把两个女犯带回了刑讯室,点燃一支万宝路:“说说吧!你有什么东西能值两条命。”
    “大老板又换了一套密电码,我还记得密钥。”
    “密码呢?”
    女人摇了摇头,连忙说:“应该就是原来的密码本,在陈彬昌的身上。”
    “这人在哪里?”
    “不知道,我的工作是用密钥先解密,再把新的电码按时交给一个收荒匠。
    吴四宝递给女人一支烟:“这种事,我还做不了主。天亮后,我就带你去问李主任。”
    07
    大约是十点半,行刑车就从虞姬墩开了回来。
    轮胎糊上了一层土,车身上也全是泥水,车里只有一个老司机,嘴里轻轻哼着周旋的四季歌:“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吴四宝仍然没有现身。倒是先从刑场跑回来的柳尼娜打开了刑讯室的门,手里拿着一页电稿:“你先给我们解第一道密,试一试运气!”
    “好吧……”
    机要员觉得自己欠表妹太多,心里百味杂陈……
    拿到了一串新数字,柳尼娜甚至没有再锁刑讯室的门。
    红色的高跟皮靴叩响了水泥地面,留下了一串既清脆又有节奏的脚步声。
    “小妹,都是姐姐对不起你!”
    “说什么呀?”
    机要员满脸都是泪:“肉食者鄙,我们应该善待自己……”
    “没事!没事……”
    这时候,吴四宝才端了两碗热面过来:“先吃点东西,再等一会儿,应该就能送大小姐回府了。”
    “我是姐姐呢?”
    “她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事实上,刚才的那一份密电已经译出,里面提到了姜豪路线。
    08
    看完了电稿,李承泽问:“这个姜豪是谁?”
    丁默邨拍了一拍自己的额头,压低声音说:“这人是上海市委里的老人,一年前还是维持政府里的顾问。”
    显然,姜豪留在华东是另有使命,而且已经与陈彬昌取得了联系。可是,去年五月九日,日本宪兵在公共租界绑架了五个人,其中就有姜豪。
    连续好几天,英国和法国的报纸都有报导,大美晚报说:“九日,午后未几,十几个手持短枪的日本人在两个华人的引领下,冲进福来犹太咖喱鸡饭店,绑走了四名中年人和一个年青女子。有消息说:被绑者有原上海新生活运动指导员姜豪、原江湾商团的会长吴垂莹、浦东游击队总参谋苏亮如和宝山地下县长陈家谟。有人怀疑,这四人中有个买友求荣者。”
    半月后,小野寺信机关长把姜豪保了出来,送到法租界霞飞路上的伟达饭店。后来,这个人又去了香港,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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