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倡速葬,***的思想中肉体仅仅是一个临时的居所,所以阿拉伯人死在哪儿葬在哪儿,并不运回故乡,而且很少有停留上三天的,绝大部分都是当天处理好下葬。
    哪怕哈里发也不例外。
    像哈桑这样停了三个晚上两个白天,已经算是长的了,于是乎一个上午,没给侯杰多少休息时间,谢尔曼等人已经召集齐了教派的长老们,将停尸的宫殿临时改成清真寺礼拜堂,开启了最后的仪式。
    每个***临死前,都要留下遗嘱来结清或者总结自己这辈子的恩恩怨怨,***死后,除了家属的哭灵之外,还有净身与站礼两个部分。
    突然横死,遗言哈桑是遗留不下了,尸体腐败的厉害,昨夜忙碌一晚上的整理尸体,涂抹香料防腐药材,也算是大净身了,唯有这站礼马虎不得。
    差不多还是昨天为孺子哈里发加冕的那些教派长老们,好不容易清理好的哈桑尸身被安放在了所有人最前面,面相着麦加,克尔白方向,一百来个谢赫,毛拉等几乎同时翻开了经书。
    只不过这一次站在最前面引领祷告的不再是谢尔曼,而换成了双目都是血丝的侯杰。
    祷告声也与昨日迎立孺子哈里发那种威严神圣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忧伤,忧伤中,这么多的教派学者用典籍中的赞美诗向真主赞美哈桑生前的丰功伟业,如此多的语言汇聚到一起,倒也是别有一番忧郁气息传出。
    本来哈里发惨死,就已经人心惶惶了,再听到这么忧伤的篇章,外面等候的哈桑姬妾们,子女们,亲信宦官卫士们更是哭成了一团,撕扯这衣服,嚎啕的哭声,从整个皇宫大内弥漫了出来。
    最后的站礼是整个葬礼中最隆重的一个环节,是由别人向真主祈祷着死者生前的所作所为,是否作为一个善人登上天堂,或者作为一个恶人打下火狱。
    按照常理来说,哈桑这种大教规违犯,小教规不断的昏庸哈里发,是不可能得到如此多的教派长老赞美的。
    不过,这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终究不能把短短百年的人生真当成生命中的一个步骤,所以,看着前方低着头虔诚为祈祷着的侯杰,哀叹中,谢尔曼,萨拉瓦等人还是违心念出了一句句赞美之词。
    站礼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哈桑的被装入华贵的棺椁中,十几个人抬着,走出了宫殿,在多达数百人的哭泣中,两千哈里发禁军簇拥,一直抬到了大马士革城外的高岗上,在一片日落余辉的沙地中,挖掘起了墓穴。
    终于,赶在最后一抹阳光落下山坡前,哈桑坟墓的最后一捧土也被掩埋上,没有破三日必葬的禁令,只不过这位生前风光的大人物,死后的墓穴着实有些寒酸,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土包,如果不是如此多的送葬者,根本不能令人相信,这是堂堂哈里发的墓地。
    不知不觉中,埋葬了哈桑,从上面的部落大酋长,到下面的女奴宦官,竟然有了埋葬了一个时代般的惆怅与轻松感。
    趁着落日后还没有黑下来的天色,这支送葬队伍又是仓促的返回了大马士革,皇宫。
    令谢尔曼几个窃喜的是,埋葬了哈桑后,侯杰埃米尔似乎也轻松了许多,至少,对他们安排自己在皇宫中歇息的决定没提出什么异议。
    一代帝王就这么如同太阳一般东升西落了,不过在昏暗的月色下,大马士革依旧安稳的存在着,尽管并不知道明日头上的天是什么样,一个个或是富裕的阿拉伯人,或是贫穷的波斯人,依旧努力的好好活着。
    不过这个动荡时节,好不容易有的甘睡,在夜半时分,还是被打破了。
    大马士革处于前黎巴嫩山脉与东黎巴嫩山脉之间的拜达拉河左岸,沙漠在这里消失,留下了大片绿洲与肥沃的土地,所以很早时期,中东的先民就在此定居,各民族文化再次碰撞,迸发出灿烂的火花,创造出了令人惊叹的手工业群体。
    有了先进的手工业,产品自然需要扩散出去,不过大马士革距离海边足足有八十公里,为了承担大马士革与地中海商贸全沟通的重任,靠近海边,另一座港口城市塔拉基亚也在不声不响中兴起。
    极盛时期,这座港口曾经停泊了数百条去往东非,埃及的上船,不过随着最近拜占庭舰队的一把希腊火,阿拉伯海军在塞浦路斯的全军覆没,这里的商业也迅速萧条了下去。
    空荡荡的港口仅仅停留着十多条破旧的小渔船,显得萧条无比。
    经济的萧条,以至于平日里在港口对商人们盘剥不停,吃拿卡要的阿拉伯守军都是变得无精打采的,一个个缩在港口的灯塔,营地中打着牌抽着闽国来的卷烟,颓废的嘶吼与怒骂声到处都能听见。
    幸亏阿拉伯帝国禁酒,不然的话这里更会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喝多了咖啡也受不了,两个输了钱的阿拉伯骑兵就悻悻然的出了营房,去港口边放水。
    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解开马裤,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两个倒霉鬼终于从输钱的憋屈中走了出来,舒服的抖了抖身子后,其中一个愉悦的先整理好裤子,然后又是嚣张的叫嚷着:“该下火狱的小婊砸,这次爷爷一定要扳回来,安拉赐予我运气!”
    听着同伴急促向回走的脚步声,尿个尿都赶不上人家的另一个倒霉鬼禁不住更加急促,随意的把裤子往腰带里一塞,转身就要回去,谁知道刚走没一步,他又仿佛触了电一般弹了回来,张望着向黑漆漆的海里探望了过去。
    些许光亮,换换倒影在他眼中。
    “嘿,戴夫,是船,咱们兄弟终于时来运转了!来商船了!”
    有了商船就意味着有了贸易,有了贸易就意味着那些肥的流油的货主任由这些大兵宰割,宰完卖家宰卖家,他们干涸了多日的钱包就会鼓起来,那个被唤作戴夫的阿拉伯兵也是兴奋的回过身。
    果然,越来越多的星星点点的船头灯缓缓倒映在了眼中,让那个同伴兴奋的又跳又叫,戴夫的脸色上却流露出了浓郁的疑惑。
    这已经快后半夜了,如此大规模的船队,会在这时候没打个招呼就靠岸吗?
    就在戴夫的疑惑中,猛然间,缓缓前进的船队前头,一丛火把忽然闪了过来,金灿灿的光辉立马映入了戴夫的眼帘,旋即,他留着大胡子小麦色的脸庞却是迅速的苍白了下去。
    双头鹰旗帜,拜占庭!
    搂住那个还在叫嚷着掏空商船主最后一个铜板的同伴脖子,戴夫无力的苦笑道:“嘿,伙计,咱们真是时来运转了!”
    ……
    短短半个时辰,塔拉基亚港口燃烧起了滔天战火,熊熊烈焰,照亮的十几里犹如白昼一般。
    清晨,大马士革大皇宫。
    好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了,就算勤于早课的侯杰,随着软软的宫廷褥子,也是比以往晚起了半个时辰,做完早课后,已经是日上两杆了。
    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侯杰刚打算去寻找些食物,然后去继续表演他的闭门大计,冷不防长长的回廊中,纷乱的脚步声忽然急匆匆对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传来,心头紧了一下,摸出枕头下面所藏的短剑藏进衣袖中,侯杰率先推开门迎了出去。
    为首的,还是满脸严肃的谢尔曼老头子,跟在他身后,十多个帝国高层,头面人物比以往更多了不少焦急,仓促的脚步更是健步如飞。
    满是苦衣,离着老远,侯杰已经拱手拜下。
    “谢尔曼长者,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本埃米尔心意已决,绝不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过这一天,似乎不同于往日的劝进,谢尔曼花白的大胡子后那张苍老的脸更多了些许焦急,也不再与侯杰客套,几步走到侯杰面前,按住他的肩膀焦急的说道。
    “侯大人,出大事了,昨夜拜占庭海军登陆,袭击了塔拉基亚港口,一千多帝国将士阵亡,塔拉基亚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
    咣啷一声,侯杰一直握在手中的玉佩禁不住掉落在皇宫内的硬石板路丄,摔了个粉碎。
    眼看着侯杰惊骇的模样,谢尔曼又是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
    “哈里发,如今难民已经涌入大马士革城,到处都是一片人心惶惶,我们需要人来,领导我们!”
    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谢尔曼的弦外之音,沉默了片刻,侯杰忽然急匆匆转身回了屋,短短一两分钟,侯杰再出来时候已经是全身的鳞甲,头上戴着狮子一样的头盔,一把狭长的大马士革弯刀被他拎在手中。
    “谢尔曼长者,我们走!”
    眼看着雄赳赳煞气逼人的侯杰闷头走在所有人前方,跟在后头的谢尔曼几个禁不住露出了点点轻松的笑容。
    在他们看来,距离劝说侯杰登上哈里发职位,又近了一步。
    谁都没有注意到,低着头向外走的侯杰,满面沉痛中的脸色,嘴角上却依旧压抑不住一抹阴险的笑意,而且那笑意还迅速扩散着。
    十八拜的最后一哆嗦卡在面前,刚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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