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夜色惊得可怕。
    李世民的后妃未生育过的全都赶到了感业寺,剩余的或是跟着子嗣之国,或是青灯古佛守在一起,至于下一代皇帝李治,虽然也纳了十来个妃子,这些人却多数在东宫与李治一起被囚禁着,前些日子的政变过后,连带被冤枉官绅家属,掖庭宫更是释放了一大批宫女。
    如今,偌大的太极宫后宫基本上空了,除了城墙上和主干道上还有禁卫巡逻,偌大的宫殿区空空荡荡的,犹如鬼域一般阴森可怖。
    呜呜~
    夜枭盘旋在树梢上,可怖的叫声有如鬼哭,听得李捷周围身经百战的忍者们都是后背发寒,一个个蒙在黑夜行衣中的身体紧张的弓着,握着刀柄左右小心巡视着,走在其中,李捷自己却有些心不在焉。
    李世民早就走了,这也不再是属于他的时代,可行走在这片曾经熟悉现在却又陌生的宫殿园林中,李捷却总有种他没走的感觉,似乎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皇帝在太极宫中到处都有书房,这一处却藏得格外隐秘,凭着那份地图,李捷几个尚且走错了好几次,这才在太掖池边一出阴森森的小树林中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偏殿,书房,四个也不知道唐人还是倭人组成的忍者率先冲了进去。
    其实李捷攻占倭国时候,还没有忍者这一阶层,不过在辽东见识了李泰的刺客团,这才让李捷萌生了这一想法,正巧在攻占倭国鸟语宫时候,李捷得到了部民中的异类,精通武艺的服部半藏,用他和低矮的倭人,李捷打造出了第一批忍者阶层。
    相比于倭国历史上低贱隐秘的忍者阶层,闽国的又有了些许变化,除了一层不变的忠于主君思想灌输,从各族挑选的忍者以有家的少年人为先,一旦入选闽国忍者,家人立马飞黄腾达。
    对家人的牵挂与对君主的忠心铸就了这些暗夜魔鬼,严酷的训练下短短几刻钟四人已经探查完毕再次飞身而出,单膝跪伏在了李捷身前:“启禀主君,没人!”
    “没人?”李捷意外的扬声叫道。
    在这批铁卫的扈从下,李捷迈步进了这个不大的小偏殿,还真是应铁卫们说的一样,不大的书房一目了然,似乎废弃了许久,到处都悬挂的蜘蛛网,摆的满满的书架上落了厚厚一层灰,破败,陈旧,是这里的主旋律。
    疑惑的再次拿起地图,与太极宫地图重合在一起对了一遍后,李捷无奈的认定,的确没有找错位置,莫非显赫一时的黑卫就此解散了?
    黑卫有多庞大,李捷与之斗争多年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焦老三是黑卫出身,就连绿珠也是,就国闽国时候黑卫前赴后继一批批的进入闽地,杀都杀不干净,如今留下的却是这么一片荒凉,一无所有,不甘心的围着几十平米小屋转了一圈,李捷忍不住无奈的掏出了黑卫鱼符,伸手丢在了地上。
    “我们走……”
    李捷刚刚转过身,却猛地一僵,因为他清晰看到了一道亮光顺着自己身体照耀到了墙上,军旅多年,对刀锋映射的月光可再清楚不过了,心头一紧,李捷伸手就摸向了口袋,与此同时,十来个饱经训练的闽国忍者也是惊叫起来。
    “保护主君!”
    忽的一下灰尘四溅,旋即黑的影子在夜行服中极速串行,咣啷啷几声刀剑相交声响起,等李捷蒙地回过身时候们,冰凉凉的长剑已经搁在了他肩膀上,与此同时,冰凉凉的短火铳枪管也是瞄上了那人的头颅。
    一丝冷汗从李捷额头流下,刚刚火药都被浓茶泡湿了,火铳里是空的。
    还好,仅仅片刻,那人就收起了长剑,弯腰在李捷身前捡起了掉落在地上那块鱼符,喃喃的说着:“你,来晚了。”
    “父皇把黑卫传给了我,我要掌控黑卫!”也是收起了火铳,看着那人的冷笑,李捷恼火的低吼着,不料一句话听得那人冷笑声却是更大。
    “黑卫?哈哈,黑卫?”
    “有什么可笑的?”李捷额头上更添了几率青筋,听着李捷的怒吼,好不容易那人才收住笑,肮脏,满是长胡子苍老的脸上依旧带着嘲笑的抽动,对着旁边一摆手:“既然闽王执意要那些无用之物,跟我来吧。”
    一身黑袍子散发着腐朽的气味,随着那人走动还飞扬起灰尘,从后看去,那人头上居然长出了蘑菇,刚刚他跃起的地方,墙角边已经清晰印出个人形,不知道这人沉默的坐在这里多久了,连声息都没有,就好像一块腐败的布一样,难怪饱经训练的闽国忍者都将他错过了。
    李捷自己也修过一些内家功夫,他可知道,内家远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神奇,除了养身健体外,以一敌百还需要足够的运气,灵活以及坚固的装甲,万人敌猛将不是没有,就比如席君买,但每一个万人敌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人却似乎超脱了一般人境界,李捷自问,夜以继日的枯坐于此,自己决计办不到。
    对李世民留下的东西,李捷再一次期待起来,可片刻之后,他再次大失所望。
    “就是这些?”
    一本和尚的度牒,一份剃度工具,一袭僧衣,没有想象中的深藏机关,那人随随便便吹了下灰就从墙上拿下,递到了李捷眼前,看了片刻,李捷就恼怒的嚷了起来:“孤要这些有什么用?孤要的是黑卫!”
    “黑卫的一切就在这儿,上一次殿下遇到的那些侍卫已经是黑卫最后一批人,在完成任务后他们也脱离了黑卫,如今的黑卫,除了在下,就是这间破屋子了。”
    还是那么嘲讽的冷笑着,那人又从刚刚拿过的书架上抱下了两个盒子:“如果殿下不满足,这些也一块儿拿去好了。”
    还是度牒,这一回是一袭道袍,满是惊奇中,李捷随手翻开一本,看着上面的道名愕然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
    玄愔,那么就是老六李愔的,僧衣是给自己的,上一次自己身陷囹圄,处于风口浪尖上,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或许还真是用得着的,再看那一排的书架,放满了这些东西。
    原来李世民就算去世了,也记挂着他的这些子女,苦心为所有人计划了一条退路,至于那人说李捷用不到了,的确,如今太极宫都是他的,该出家跑路的无论如何都不是李捷自己。
    感慨着把东西放在了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打量了周围一圈,李捷忽然又一次伸出了手:“把老十的拿出来吧,如今他正应该用得着。”
    这一句,还真是让那人愣然了一下,旋即才回过神,苦笑着摇了摇头:“当今陛下没有。”
    “为什么老十没有?”
    “因为当今陛下是先帝指定的继承人,他一定会是大唐皇帝。”嘲讽之色再次泛起,那人指着李捷疯癫的大笑起来:“当今皇帝仁厚,慈祥,大唐先经历开拓,在经历锋芒毕露的扩张,正需要一位仁厚守成的帝王,所以当今陛下无论如何都不需要逃逸。”
    “如今大唐江山在我的掌控之下!老十他仁厚?他要杀了自己兄弟,驱逐自己后母,他算哪门子仁厚?”李捷当即再一次勃然大怒,指着那人就大吼着,可惜那人依旧狂笑不至。
    “在下早就与陛下说过,闽王你才是大唐的祸乱之源,如果不是你,天下何至于掉落到如今摇摇欲坠的情况,你与你外祖父隋炀帝太像了,同样的才华出众野心勃勃,陛下若是早些下决心让你走上这条路,何至于如今,哈哈哈哈。”
    狂笑中,那人随手又是将一大摞子堆放在桌面上厚厚灰尘下的文牍打落在李捷身前,愕然中,李捷端起了文牍借着月光一份一份的阅读起来,越看,他的手越颤抖。
    最早一份,在征战高句丽时候就策划好的,表面上,李靖建议用李捷的军队做炮灰,消耗朔王军力量,实际上,却是黑卫策划的。
    然后,在自己跌落大峡谷后,黑卫对自己的追杀,幸好,自己与杨心怡很幸运,一个没遇到。
    支持李治夺取棉纺织行会,针对闽国的数次策反煽动,帮助长孙无忌把诸王诳到长安,甚至好几份对自己的暗杀计划,有的御笔画了大大的红叉,有两份,却落下了潦草的准。
    李世民曾想除掉自己?
    不起眼的小书房中,似乎黑卫的一切档案都存在这儿了,翻阅过与自己有关的,李捷又狂乱的翻开了其他档案,最早的大部分都是李世民争夺太子时期,对这些没兴趣的李捷一翻而过,接下来则是对李承乾,对李泰,对诸多大臣的记录。
    早有忍者知趣的点上蜡烛,就这摇曳的烛光拼命翻着,李捷满眼中全是血丝。
    足两个时辰,满是灰烬的大部分文牍被李捷折腾了一遍,散落的灰尘把他身上也蒙了一层,丢下最后一本,李捷眼中血丝愈发猩红,李世民所有成年的皇子中,他都计划着扶立过,唯独自己,所有文牍中除了针对闽国的计划,李捷仅找到一句评价。
    类隋炀,不可立!
    一天前他刚在三哥李恪还有母妃杨妃那得到这么个否定,如今却在李世民的遗书中又得到一次。
    “嘿嘿嘿,哈哈哈哈!”
    呆愣了许久,李捷忽然神经质一般狂笑起来,夜枭一般的狰狞表情看的几个铁卫忍者也忍不住倒退了两步,拿着蜡烛,李捷摇晃着大笑来到了那人身前,这会功夫,那人已经重新坐回了刚刚的位置,在他背后,睁着眼睛的鱼符图案再一次被遮挡起。
    狂笑了半天,李捷才摇晃的整了整衣袖,对着那人冷厉说道:“父皇费尽心机,可如今,大唐还不是落在了本王手中!”
    “所以陛下珍若生命的江山,如今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眼皮都没睁开,恢复了一副死气沉沉样子,那人毫不在意的说道,气的李捷再一次哆嗦了下,片刻后,暴风雪一般的冷厉再一次在他脸上凝聚。
    “好,好,我那一心为天下的大父最后还在替老九打算,那就如他心意好了!”
    片刻后,李捷已经领着他的忍者出了破败的书房,好像从来没来过一般,叙旧,枯坐在墙边那人才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哀伤的叹息了一声。
    “陛下如果真这般否决你,我儿焦辉就不会死了!”
    立政殿前,睡不着的王皇后还在守着,半更天后,一个摇晃着仿佛不知道熬多少夜,疲惫的身影这才重新回归内殿,短短几个时辰没见,李捷居然老了几岁丢了魂一般,让她颇有些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
    “这时候还在等我?”
    直到李捷调侃的声音回到耳旁,王嫱这才回过神来,满是不屑瞥过了脑袋:“虽然你是恶客,但本宫毕竟是立政殿之住,客未息,主安能息?”
    “你是盯着孤怕孤把我的子嗣李忠找出来吧!”
    看着李捷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眼睛,脸上却显露出无赖表情调侃着,王皇后的脸立刻再一次涨得通红,歇斯底里嘶吼道:“那是我与陛下的儿子,与你着乱臣贼子没有关系,我绝不允许你把忠儿带去闽国。”
    “随便吧,不管是不是孤的儿子,这一次,孤的抚养费都要给足了。”带着点点疲惫,很无缘由丢下这一句,李捷擦身而过,就自顾自的会内殿休息去了,倒是让王嫱愣了半天。
    “喂,什么抚养费?回来!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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