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一直持续到了黎明,后半夜,新城四门就已经完全被拿下,但城内的反抗依旧持续了几个时辰,新城是辽东中部重镇,历史悠久,哪怕隋炀帝伐辽时期,新城也不过被攻破了一次,这里高句丽世家大族的底蕴可不是盖牟城能比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反抗带来的杀戮亦是血腥而残酷,夜半,连破了三家府邸后,李捷的军队竟然让蜂拥而出的世家私兵给围在了街头,幸好不久药格罗就带骑兵尾随而至,呼啸在草原上的突厥骑兵配上大唐装备,绞肉机一般碾了过去。
    黎明时分,十字街头上已经满是尸体,夜色或许能给人带来恐惧,却也能与人披上疯狂的外衣,一到黎明时分,眼看四横遍野,踩着粘稠的血液寸步难行,各家族才终于怯了,散乱着丢下武器,颤栗着逃回了各家的堡垒。
    依靠在次乌拙府门口,厮杀了一夜,李捷自己都免不了挂了彩,被他一直挡在身后的长孙织与萧蛮儿,两女身上的轻甲也是由原来的玄色变成了殷紫色,全都是凝固的血块,随着晨光刺破黑暗,望着眼前已经寥寥一空的杀戮厂,李捷满是恼怒的高声喊着:“传令,辨认尸体,向各家族复仇,凡是参与这一晚乱战的高句丽贵族,一律以反抗帝国罪灭族!”
    太阳逐渐高升起来,昨夜的主战场主要就集中在贵人聚集的东城中,其他几片城区反倒是战事不是太激烈,也难怪,几乎所有精兵都被高延寿带去了辽东战场,宿卫新城的不是老弱就是新征召上来的民兵,守城还行,身后突击如何使对手,基本上几轮箭雨下就有大批投降的,一大早上,被李道宗骑兵俘获的高句丽守军,倒是还有四千多。
    北城门处,小酒馆中,高六几个还在趴在桌子上满是酒味,忽然间,一张大巴掌拍在了他脸上,狠狠拍了几下,这家伙才迷糊的抬起了沉重脑袋,睡眼惺忪的嚷道:“该死的下户贱民,本大爷又不能欠你酒钱,再拍就烧了你家鸟店,额,你是谁?”
    望着尚且迷迷糊糊的高句丽军官,换上一套唐军制式骑兵甲的完颜奴禁不住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笑着说道:“高句丽大人好健忘,昨日带领新城援军的不就是在下吗?”
    “哦,想起来了,不过你这身衣甲听不错的,白岩城都装备这样甲胄了吗?”
    “那倒不是,行了,闲话少说,新城已经被我大唐拿下,你被俘了,走吧!”
    被推搡上街,看着满街的败兵,高六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眼看着高将军也是垂头丧气走在前面,高六立刻大哭着扑了过去,跪倒在高将军膝下哭诉着:“将军,属下对不起您啊!”
    “额,没事,没事了!”难堪的拉了他一把,高将军又是垂头丧气走了起来,看着他披着被单的狼狈模样,还有身旁衣着暴露的高句丽女子,高六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些什么。
    相比于狼狈下李捷的恼火,李道宗却是乐翻了天,原本新城这么一座大城,坚城,就算守军不足,要他来攻的话也得小两万大军,狂攻十余日才有把握,如今一夜夜袭,就轻松拿下,损失还小得惊人,尤其是望着眼前这个鞠躬作揖的矮粗老头,李道宗更是开怀。
    这样一下子,高延寿大军的后路几乎完全被堵住,李捷这小子还真是太能干了!
    李道宗是开怀了,低头作揖的孙伐音则郁闷了,眼看着身前这个老头光顾着傻乐,莫非是个傻子?忐忑中,孙伐音不得不再一次鞠躬拜下:“化外之民白岩城守孙伐音拜见大唐将军,请问,小女夫婿,朔王殿下何在?”
    这功夫,李道宗麾下的折冲都尉曹三良却是快步兴奋的一溜烟跑到了城楼,跪下去后颤抖的拜道:“王爷,在南城,有大发现啊!高延寿大军半数军资尽数在此,都被我军俘获了!”
    “哦,在哪儿?快带本王去看看!”已经乐坏了,李道宗迷迷糊糊就跟着曹三良转身,这下弄得孙伐音更郁闷了。
    日头逐渐高升,一夜血战后遗留的痕迹终于慢慢被清理,东城街上足足清理出了两千多具尸体,李捷从地道带进来的大军一千多也折损过半,对于这些尸体,李捷倒还算仁义,把他们都埋了,不过对于东城贵族,他可显得冷酷了许多。
    东城高句丽贵胄多达一百多家,昨晚几乎家家出兵,最后李捷不得不把阵亡尸体在三十以下的家族排除在外,饶是如此,依旧追究出了六十多家,骑兵凶狠的冲入各个吓破了胆子的家族,以反抗帝国罪将其拘捕。
    高句丽北城十字街头,处于低洼地带的这里原本就是高句丽贵族处决平民的地点,如今却掉了各,两百多,快三百人的高句丽贵人被按在了这里,华丽的袍服上沾满了淤泥,一个个或是愤怒或是惊恐的左右求饶着,怒骂着,一排排绞刑架被满是横肉刽子手纷纷立起,恼火的李捷居然下命令把狄仁杰从盖州招了过来,如今这位监斩官正牙疼的捂着腮帮子等待午时。
    “我军新占领此地,一次杀这么多人,不好吧?”北城门楼上,丛丛赶来的李道宗眼看着这一幕,禁不住颇有些焦急登上门楼,快步到了李捷身旁,不过坐在大椅子上,李捷却是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这些可都是昨晚下了死力与孤王死斗的家族家主以及直系男丁,就算不杀,日后也会是影响大唐统治根基,留着也是祸害。”
    “而且本王是响应了新城父老的要求,这些人阻挠了新城纳入我大唐怀抱,对于这些分裂主义社会败类父老们可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食肉寝皮,是不是啊!诸位父老?”
    “没错!”
    “食肉寝皮!”
    参差不齐的回答声在门楼里荡漾着,剩余一半多的高句丽贵族主事之人几乎都在这儿,打是打不过了,稍微回答不对就是抄家灭族,谁敢不答,尤其是一些人回答的更为积极,原本的家主一脉都被李捷干掉了,余下的财富继承权可都是他们。
    看到这么一幕,李捷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稍微挥了挥手,有眼力见的焦老三立刻心领神会拖上了几个年轻高句丽贵人,眼看着这几个贵人,一圈儿高句丽人却是全傻了眼。
    “大唐贵人,这人老夫认得,可是反抗帝国的高句丽逆党首恶大室天禧的儿子,属于十恶不赦啊!”
    “还有此人,武骨平,昨夜攻击带头攻击大唐天军的可就是此人!”
    莫名的恐惧在高句丽贵族圈子升起,讨伐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在场一百多主事之人,每个人都是杀意满满,恨不得直接就砍下刀子,听着自己同胞的讨伐声,五个年轻高句丽贵族眼中的仇恨也是愈发浓密,没人注意到,坐在大椅子上的李捷也是愈加满意。
    “王叔,别忘了咱们还要与高延寿大军有一血战呢!这些可都是死硬分子,如果在攻防战最激烈的时候给咱们背后捅刀子,那可就全完了,仁义也要建立在胜利者角度上!”趴在李道宗耳边,李捷轻轻的小声说得,听的李道宗禁不住一愣,片刻后却是默然下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的?”
    这话问的李捷也是一愣,旋即变得迷茫起来,是啊,什么时候自己变得杀人如麻,连想都不想的地步了?
    也许,就是那颗大印之前最后一刻吧,那时候,自己好像发誓,如果有下辈子,再也不会把命运托付在别人手上了!
    “他们死,能对让我重要的人活的更好,那就让他们死好了!”
    李绩终于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巧合的是,正好身后一阵板凳摔倒声,首批被处决的高句丽死硬分子挂在绞架上就扑腾了起来,吓得在场高句丽贵人都是鸦雀无声,回头看着这一幕,李捷禁不住笑了笑。
    “应新城父老的要求,本王处死了这些阻挠大家投入大唐怀抱的死硬分子!”
    老子啥时候要求过?在李捷笑眯眯的注视下,一百多个高句丽新城贵人一面直点头,一面却在心里痛骂着,更令他们差点骂出声的是,李捷又是笑嘻嘻挥了挥手。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五个人就代替这些罪人活下去,给高延寿报个信,反抗帝国者,绝对没有好下场,来人,给他们匹马,让他们滚蛋!”
    说完,李捷就与李道宗转身下了门楼,眼看着五个年轻人眼中通红的恨意,一大帮高句丽贵人差点没哭出来,这下可彻底上了大唐的贼船了!
    能把酷刑当作好戏的,一般也只有心理畸形之人,高句丽贵人们是不得不看这个杀鸡儆猴,却有一人看的津津有味,也许因为自己也被挂过,也许一夜血战积累的仇恨太多,呆在城楼角落里,看着一大群肥猪在绞架上挣扎,萧蛮儿竟然看的饶有兴致,偶尔才把视线放在了城楼下,李捷离去的身影上。
    “杀伐果断,这才是干大事的男人!”
    攻城可不仅仅是攻下那么简单,还得了解防务,准备粮草,登记户口,尤其是李捷杀鸡儆猴弄死了一大批高句丽贵族,权利上的空缺还得补充回来,不过闷头跟着李道宗走,李捷想得最多的还是。
    从这群高句丽猪身上能抠出多少土地啊?
    没办法,会让他将来会统治这一片土地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唐发动如此大规模战争,不也是就为了土地吗?
    迷迷糊糊被李道宗领着,等李捷回过神来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南城,骑在马上左右看了一圈,李捷惊奇的问着:“来这儿干嘛?”
    “到了就知道了!”与刚刚精神紧张不同,此时李道宗的老帅哥脸完全都是精神亢奋,简直是容光焕发,弄得李捷一头雾水郁闷的直摇头,昨天是他对李道宗故弄玄虚,今天反过来的。
    李道宗不说,李捷也乐的给他个炫耀的机会,跟着老家伙在南城中就七扭八拐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子,终于来到南城当作城墙的山崖边上,望眼处,密密麻麻的仓库林立在这里,数不清有几百个,跟着亢奋的李道宗随意打开一个,入眼处,全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朔王贤侄,这!这可是二十万石米粮啊!看样子高延寿的军需不及多数留在了这里,有了这些粮食,足够大军吃上半年有余,能让整个攻辽大军军粮无忧!”
    “不止这些,高延寿估计在围城之前,就把辽东城治所中的库存全都拿了出来,根据账本,还找到了金一仓,银子五仓,铜钱不可计算!”
    听了这些东西,饶是李捷身家丰厚,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李道宗如此的兴奋,这么多粮食财富,李捷也是动容,不过环视了一圈后,李捷又是低声问着:“王叔,这些东西,咱们如何分?”
    “分?”李捷一句话,就让李道宗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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