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这样的日子三天过去了,每天唐军都是在城下夹开阵势,然后无赖的往城里投射煤球,三天以来,小煤矿附近高句丽劳工个个累得腰酸背疼,盖牟山城中,则是度过了三天烈火地狱般的日子。
    最起码,少室成原本很贵族的小白脸,如今都黑了几分。
    第二天开始,确定了高句丽军被打怕了后,李捷便也不在山上跟着苦熬了,而是有事没事在伤兵营里乱溜达,没办法,他心疼啊。
    盖牟城平原城内,原本被焚毁的南面军营,如今又搭建了一大批小房子,那就是伤兵营,连续十多天攻城,营州军,关中军足足有三千多轻重伤员,尤其是最后一天,为了阻拦高句丽骑兵,张夫的一府之军阵亡近半,几乎个个带伤。
    尤其是没品的张俭,李绩,张士贵几个,整个军队,随军大夫不过六个,那技术水平,治个感冒都信不着他们,对了,好像感冒古称伤寒,这个时代是个重病,如此庞大的伤病群,也难怪李捷一回来,张夫就杀上了门。
    如此重任,也就压在了,李捷特意组建,裴莹出任队正的红葫芦队上,六十多个医生,多是孙思邈的学生道士,李捷在草原不遗余力推广着道教,投桃报李,大批懂得医疗的道士也被征入军中,为了区分,这些人都是穿着蓝灰色道袍,胸口画着一个红葫芦以象征回春妙手。
    原本裴莹可不是医疗队一员,就算是红葫芦队,也没有女道姑,可偏偏在定州,李捷后宫团杀到后,为多出来一个孙玉娇还有美婢金胜曼而大发雷霆,不得已,“看护”不利的武媚娘还被替换了下去,裴莹则以“将功赎罪”名义硬被几女发配到李捷身边,也正是因为她懂医,才能借口留在军队编外的红葫芦队中。
    如今李捷真是对这个决定后悔的要死,裴莹在几个嬬人中,性格柔弱的仅次于绿珠,但那种柔中带刚的劲儿,发作起来同样倔的要死,就比如眼前,为了照料如此大的伤病群,这个丫头坚持熬药烹煮绷带,足足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行了,莹丫头,让几个兵痞自己去煮吧!”跟着蹲在大锅前,眼看着裴莹一面擦汗一面用马勺搅动着锅里头的绷带,李捷禁不住头疼的第一百零八次劝说着,可惜,这丫头却还是一如既往倔强的撅嘴摇头道:“让他们?我不放心,如果不彻底消毒,可是会感染的!”
    这个时代,布匹也是稀罕用品,军队又不会带太多,二十多匹作为绷带的白布不得已洗了还得再用,被裴莹数落着,几个营州军的大兵脑袋都是低低的,一张脸憋的发绿,谁让他们洗一半偷懒被抓住了呢?
    就在李捷直头疼的时候,不远处帐篷中又是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几个兵士脸色发绿的不断走着,听的李捷自己也是脸皮子直发颤,那儿是重病区,这两天受了伤化脓的军士可不在少数,不少人在这里不得不生生挖下一大块肉甚至截肢,眼看着裴莹这丫头皱着眉头的模样,李捷再一次头疼得要命。
    “老盛,孤藏在辎重车下面几百个坛子给孤拿来。”
    “喏,下臣这就……,什么?几百个坛子?”刚答应下来转身要走的盛问剑忽然又转回了头,差点没把舌头咬到,惊愕的问着:“殿下,您,确定?”
    “没什么不确定的,让你拿你就去拿,额,先拿五十坛子好了。”脸上也是肉疼的抽了抽,李捷郁闷的说着,弄得刀疤刘也是满脸茫然,疑惑的拉着盛问剑问道:“什么坛子啊,小白脸?”
    “不能告诉你。”晃了晃头盛问剑就肉疼的赶了出去,弄得刀疤刘一头雾水,郁闷的哼哼着,王方翼则是满脸好奇。
    一刻钟后,重伤帐篷内,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空气忽然被浓郁的酒香所冲开,眼看着清洌洌的酒液从探子中倒出,哪怕刚刚截肢过的重病患都是喉咙直颤,满是感激的看着一脸肉疼李捷,盛问剑,刀疤刘,甚至就连古板的王方翼都是小心脏直颤动。
    上等的朔王府烧刀子酒啊!
    “多谢郎君了!”看到酒液,裴莹也是兴奋非常,美滋滋的对李捷道了个万福。
    “殿下,小的知道,时日无多了,有了这碗酒,就算小的死了也是值得了,下辈子小的焦二狗还给咱们大唐扛刀拼命!”看着酒碗端到了自己面前,一个腿上刚刚挖去一大块的兵痞激动万分的说着,却不想两个红葫芦医官却也狞笑起来,左右怒了努嘴,立刻又军士按住了那个兵痞。
    “给大唐拎刀拼命,还是这辈子吧!”说着,红葫芦大夫笑的很变态的把碗中美酒浇到伤口上,整个帐篷中顿时响起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酒精消毒的滋味,可是疼的很变态的。
    眼睁睁看着清洗过伤口,自己那个战友居然疼晕过去了,下一个兵痞当即满身冷汗,看了看狞笑着的红葫芦,在看了看满是酒香的大碗,这个后背受伤化脓的兵痞弱弱的问道:“先喝一口行不行?”
    兵痞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是让裴莹心软了,小脑瓜点了点后,一小口下去,没等兵痞回味呢,又是嗷的一声惨叫,典型的痛并快乐着。
    拼命厮杀李捷自问做得到,看刀子活挖肉,他可就受不了了,绑了裴莹一个大忙后,李捷干脆抹着冷汗出了帐篷,一面走着,刀疤刘这厮一面还抱怨着:“我说小白脸,你也太不够兄弟了,有酒不早点告诉俺老刘。”
    “那是殿下拿去给人救命的酒,用酒洗过后就不化脓了,让你个老酒鬼知道了,就还能剩?”撇着嘴,盛问剑满含鄙夷的哼着,当即让刀疤刘脑门直冒青筋,暴跳着嚷道:“至于这么看不起老刘吗?老刘顶多,顶多也就尝一口,咦?好浓的酒味!”
    正说着,刀疤刘的蒜鼻头猛然抽了抽,旋即狗一般狐疑的像伤兵区另一个帐篷后面走去,哪儿,眼睁睁,正好他看到张夫这个怂货一昂头,清洌洌的酒液就灌进了他的喉咙中……
    “俺老刘跟你拼了!”
    李捷满头黑线中,两个劣货掐在了一起,王方翼很是一本正经抢救出了“消毒药水”,大义凛然送到了重病帐篷,不过看着他一路低头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他在干什么,终于让李捷无奈了,猛地一拍脑门瘫倒:“老子周围怎么有这么一群二货呢?”
    感叹的功夫,一骑却猛然出现在城内,跑得如此之快,甚至都溅起了一路烟尘,跑到伤兵营前,张二狗就急急匆匆翻身下马,拱手摆到:“殿下,王司马让小的来告诉殿下,火候差不多了。”
    “哦?”眼神猛地一冷,李捷旋即对酒的怨念把张夫掐的直翻白眼的刀疤刘挥了挥手:“老刘,走了,今晚的活干好了,说不定就有酒喝,一坛哦!”
    “喏,老刘在此!”弹簧般刀疤刘就猛地蹦了起来。
    夕阳逐渐西下,盖牟山城下,狭小的地方中,也逐渐热闹起来,工兵们忙碌的熄灭炭火,将投石机推下山,知道要收兵了,戒备了一天的两千多精锐朔王铁林步兵也是难得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几句。
    城上,看到这一幕,被烟火熏了一天的克受礼也终于舒展开燎了半截的眉毛松了口气,回头望去,光线不足而变得昏暗的盖牟山城内还是一片星星点点,煤火把周围烤的黝黑,军兵们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晃荡着,有时让老家伙叹了口气。
    其实这种攻击杀伤真不多,不过一天不到一百倒霉蛋,反倒是第一天冲出去死伤的骑兵更多些,但煤火破坏性却是十足,三天下来,仓库存粮损失近半,士气也近乎降低到了冰点。
    再要是像前几天那样,营,关中两军的破血狂攻,克受礼怀疑这个状态下他能不能守住三天?
    有气无力吩咐清理后,满是疲惫的拖着衰老身体,克受礼慢悠悠回了靠在山崖附近的城宰府中,刚进到正厅,他确实猛然一愣,居室正位上,李捷端端正正坐在上面,笑吟吟的看着他,五张案几上还摆着烧鸡,腊鱼,美酒等物,两个案前,也是以前见过的两个唐军将军端坐着,一个丑脸猪一般狼吞虎咽吃着,另一个小白脸的则是满脸鄙视昂着头。
    “你,朔王,来人……”
    “不要激动,克翁,本王可是怀着最大诚意手无寸铁而来。”
    克受礼刚叫完。李捷赶忙摆手笑道,不过说到手无寸铁时候,猛然间,轰隆一声巨响,门廊出忽然爆出了晴天一阵旱雷,噼里啪啦的砖头瓦片直接将冲进来十多个护兵给埋了,看的克受礼猛然心头一寒。
    “克翁,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何不坐下来与捷详谈一番呢?”
    李捷笑盈盈的举起酒杯,愣了足足片刻后,克受礼这才阴着一张脸,挥手挥退了急需要冲来而又不敢来的卫士,黑着一张脸坐到了案前,却是愤懑的端起一碗酒猛地灌了下去,这才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朔王何至于此地?”
    “本王不是送克翁一辆马车吗?城门窄小人多眼杂,第二天本王却看到了克翁用上了马车,故而猜测,盖牟山城也是别有洞天,这不,果然!”
    听着李捷淡笑着说完,克受礼差点没又扇自己一个耳光,愤懑了好一阵,老狐狸这才郁结的举起酒杯问道:“那朔王此来何为啊?不会又与我这老东西谈生意吧?”
    “克翁还真说对了,本王真有生意要与克翁来谈!”品了一口酒,李捷笑得愈发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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