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怕,俺,俺是好人!”
    李双财忽然发现,自己只要在这小娘子面前,就开始变得拙嘴笨腮,就算在那镇虏侯面前,亦是可以从容表演,如何在一个弱女子面前竟如此不堪,连话都说不利索。
    丫鬟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纤细白嫩的小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剪刀,直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下,声音尖利。
    “你不是好人,你再过来,我就,我就血溅五步!”
    李双财不懂什么叫血溅五步,但也清楚她这一番动作,分明是以死相要挟。他赶忙双手乱摆,“你,你快把剪刀放下来,俺不过去便是。”尽管李双财不断的保证,那丫鬟仍旧将剪刀抵在脖颈之上,神情紧张,警惕的盯着他。
    李双财有些不甘心,便又问道:“你,你如何能相信俺是好人?”
    “呸!你是乱贼,是反贼,杀了老爷,又玷污了小姐!好人,好人岂是嘴上说的?”
    小丫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居然眼圈泛红,呜呜的哭了起来。眼见着可人的小娘子哭了起来,李双财不知如何安慰,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别,别哭了。你说的那些事,俺都没参与。更何况,俺,俺还有一重身份,到时你就会知道俺是好人!”
    说到这李双财觉得还少点什么,便又问道:“敢问小姐姓名?”
    那丫鬟显然没料到李双财竟然问起他的名字,并且还称呼其小姐,良好的家教熏陶使得她对这贼人陡然间变得有礼行为做了回应。
    “我哪里是什么小姐了,不过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而已,自小便没有父母,老爷夫人小姐都叫我画儿!”
    “画儿?”李双财跟着重复了一句,却觉得这名字仿佛化在了嘴里,甜的像蜜糖一样。冲动之下,他便脱口而出:“俺李双财一定要娶你为妻,给你,给你过好日子,你再给俺生一对娃!”
    哪料道画儿却又柳眉倒竖,骂道:“呸!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嫁,嫁给你!”
    李双财郁闷至极,明明小娘子刚才都将名字说与自己听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翻脸了呢?紧接着,画儿便将他所疑惑的答案说了出来。
    “老爷被你们杀了,小姐被你们,玷污了,我……我……你们都是魔鬼……”
    “俺不是魔鬼,实话说与你吧,俺是镇虏侯派来擒杀曹,曹逆的……镇虏侯是咱大明的将军……”热血上涌之下,李双财竟将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和盘托出,在说到曹逆的时候,亦是心虚的结巴了一下。
    果然,画儿瞪大了一爽乌黑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双财。
    “你,你骗人!无凭无据,怎么说都行了!”
    李双财忽然发现,画儿紧紧攥着剪刀的手已经滑落到鼓胀的胸脯前,便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牌牌,金光闪闪。
    “你看,这是镇虏侯明光铠上的甲片,送与俺做信物之用!”与此同时,又扔到了床榻上,“不信你便看看,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啊!”画儿另一只手将甲片拾了起来,放在手中沉甸甸的,眼神疑惑,显然似是相信了一半。
    其实这哪里是李信送与李双财做信物的东西,分明是他贪图财物,硬生生从明光铠上拔下的数块甲片之一。
    “你,你真是那什么镇虏侯派来的?那你快将小姐救出来,将姓曹的杀了替老爷报仇!”画儿的一双眼睛所流露出的神情里,疑惑之色已经渐渐淡去,转而更多的是激动与伤心。
    忽然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你若杀了曹兆吉为老爷报了仇,救出了小姐,画儿,就,就嫁给你!”
    话音细如蚊呐,丝丝传入李双财的耳朵里,却差点使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呆呆的问了一句:“当真?”
    “将军,官军大炮轰开了城门,大头领有令,让你去城门那,监督封堵城门!”
    外面忽然传来了亲兵的声音,李双财猛然惊醒,侯爷的大炮居然轰开了城门,如果再晚一点自己半点功劳都没立下,闹不好脖子上的脑袋只怕还是保不住。当即便冲门外问道:“如何?官军可曾杀了进来?”
    “官军胆子小,轰开了城门,不敢冲进来!”
    李双财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扭头叮嘱画儿:“你好好在俺的房间呆着,没人敢来。”又指了指桌子上食盒,“这有吃的,喝的,拿来填肚子吧……”
    说罢,没工夫理会画儿眼神里又流露出来的不解之色,推门出去,急吼吼随那亲兵赶往知府衙门的正门。
    刚到了正门,李双财果见已经有几十个亲兵聚集在一起等候调遣。
    李双财似模似样的背着手,招呼了几声:“都准备齐了吗?来吧,跟俺一并去!”
    他万想不到曹兆吉居然在自己瞌睡的时候便递上来一个枕头,正不知如何完成镇虏侯交代的任务,便可趁机寻个空隙……一路上李双财心思转了数圈,想了种种可能,然后又想到了那水灵灵的小娘子画儿,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他忽然找到了自己这二十年来活着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过。
    东昌府的南门,李双财赶到之后封堵的工作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看到眼前情景,心里头便已经先凉了一半。再看看城门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城中的乱兵,哪里还有机会为镇虏侯攻城破城创造机会?
    失望仅仅在李双财的脑袋里转了一圈,他便又打起了精神,既然南门不行,不是还有东门、西门和北门吗?就算南门现在都是人,也早晚有回去睡觉休息的时候。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为了他的人生目标,无论如何都要寻着机会。
    正盘算间,李双财不经意的抬头忽然瞥见了城门内高杆上吊着的头颅,这正是东昌知府老爷的首级,当时便又动起了心思,既然此事急不得,何不现将这老东西的头颅拿下来,好生安葬了,也算是送画儿的见面礼!
    打定了主意后,李双财便去寻曹兆吉,也是巧了,刚走了不到几百步,便和曹兆吉走了个迎面。李双财暗暗吃惊,据说这厮不是倒在那知府老爷家小姐的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吗,如何这又出来了?
    其实李双财将那曹兆吉想的也太过不堪,此人好歹也是乱兵的头领,听说了南门被官军炮火轰开,当即便急吼吼的赶了来。
    “标下见过大头领!”李双财赶紧跪倒在地,与曹兆吉磕头行礼。
    曹兆吉对李双财十分满意,连胜招呼他起来,更是叮嘱道:“本头领赐你,见面不跪的特权!”李双财作势满面通红,激动状,又要跪下来谢恩。曹兆吉当即便结结实实的将他扶住,殷切道:“刚说什么了?本头领赐你见面不跪!”
    李双财不再坚持,却腹诽着,这曹兆吉如此作态,却是选错了对象。你可知道,俺李双财早晚要取你性命!
    “走!随本头领,四门视察!”
    李双财随在曹兆吉身后与之前呼后拥的往南门而去,眼看着城门洞已经被彻底封堵住,又上了城墙。李双财趁机向城外望去,此时天已经黑透,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外面似有点点灯火。
    响了几个时辰的大炮声也终于渐渐停了下来,看来是官军也累了,不知他们此刻究竟有没有按照约定在谋划着。想到此处,李双财又仔细的扫视可城墙上的防御措施几眼。眼皮跳了两跳,但见城上横七竖八的堆放着滚木礌石,还有一坛坛的猛火油。
    官军的攻势雷声大雨点小,曹兆吉视察完一圈之后,又放心下来,对李双财信心十足的道:“看见没,官军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角色。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只有吓唬咱们的本事,等贺一龙赚回头来,灭了他们便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曹兆吉指着城外的星星点点火光,又拍了怕李双财的肩膀,“跟着本头领好好干,本头领不会亏待你的,将来开创新朝,你就是开国功勋!”
    李双财又是作态激动不已,心里却骂道:就凭这点乌合之众还想开创新朝,骗鬼呢?不过,他还是趁机向曹兆吉进行了第一次劝谏,“……大头领若以礼待之,好生安葬那知府的遗体,肯定会得到城中百姓的归心!”
    城中百姓对他们阳奉阴违,这是一直让曹兆吉头疼的,李双财的话刚一出口,便觉得甚是有理,竟一并答应了,将知府的首级从旗杆上撤下,寻到他的尸身合体安葬。
    曹兆吉终于走了,跟着他狐假虎威一圈,现在城上以及四门的小头目也都认识了李双财,是以对他都极为尊重。李双财便趁机以城上各种器械摆放不规矩为由,令人将滚木礌石以及猛火油分门别类好好摆放。
    李双财亲自拿着火把到处张望,最终停在了码放在一起的猛火油旁,便有些失神,只要这一火把下去,城上便是熊熊大火。但眼下却不是时候……
    “给我拿下!”
    忽然便是一声暴喝,将李双财拉回了现实,忽又觉得自己的双臂被人紧紧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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