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从两点一直开到六点,中途休息了半个小时,冷锋本想找个人打听一下,他怎么得罪这石友三了,会上如此针对自己?
    还有那个李鹤龄,也好像对自己不太友好,至于其他人,除了孙振、张荩忱对他态度还算友好,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愿意跟他说话。
    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自己是今天参加会议中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可战功却是最耀眼的一个。
    这些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兵油子,有哪一个比他现在风光?
    没有,就连李长官这样的都忍不住要羡慕三分,年轻,战功显赫,前途一片敞亮,尤其重要的是,他还是浙江人,又出身教导总队!
    这身份简直令人嫉妒!
    在一个杂牌云集的高级军事会议上,他一个出身中央军嫡系的少将,还带着耀眼的光环,能招人待见吗?
    虽然这不一定是李德邻刻意为之,可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了。
    果然是会无好会。
    “抽烟?”孙振走到冷锋边上,递上一根香烟。
    冷锋有些诧异,孙振在会上一直都在维护自己,真是把自己当成自家子侄,伸手接了过来:“谢谢孙叔。”
    孙振自己也掏出一根,找了半天,一根洋火都没找到,脸色有些尴尬:“你等一下,我去找一盒火柴。”
    “不用了。”冷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你这个,挺漂亮的……”孙振讪讪一笑,抑制不住的喜爱之色。
    “孙叔喜欢,送给你。”冷锋点燃烟后,直接往孙振手里一送到,这种打火机,他缴获的日军藏品中还有好几个呢,这一次出来,他不想太张扬,就随手带了一只相对普通的。
    “这怎么好,君子不夺人所好?”孙振抓到手里,就有些爱不释手了,大小也会是个副总司令了,说出去都不相信,连一个像样的打火机都没有。
    “我那里不缺这个,缴获日本人的。”冷锋微微一笑,到不是炫耀。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孙振没矫情,顺手就放到裤兜里了。
    “冷锋,刚才会上,你锋芒太露了,不过那个石汉章也太过分了,好歹也是一军之长,怎么跟个泼皮无赖似的。”
    “孙叔,这种滚刀肉,不值得置气,你要是把他打服了,下次见到你就跟老鼠见到猫差不多。”冷锋笑了笑,石汉章他还没放在心上。
    “你倒是宽心,接下来的会议就涉及到实质内容了,防区分配,武器弹药的分配,还有人事安排等等,看李长官的意思是,可能是想你的荣誉一师调徐州来。”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真的调徐州,我倒是很想去藤县与川军并肩作战。”冷锋道。
    “那要的,不过,李长官不会把你用于正面防御,你们荣誉一师可以说是第五战区机动能力最强的部队,就算要用,也会用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在刀刃上。”孙振道。
    “怎么用,那是李长官和武汉统帅部的事情,我呢,打好自己的仗就是了。”
    冷锋不知道的是,这中场休会的半个小时,在李长官的会客室内,李德邻几乎跟林伟吵翻了,两人争的是面红耳赤。
    不为别的,就位一个人,冷锋。
    老蒋这个时候居然想把荣誉一师调往武汉,为守备武汉做准备,李德邻一听,顿时炸毛了,这个时候把这样一支强有力的生力军给他调走,这徐州会战怎么打?
    在李德邻的计划内,冷锋和荣誉一师是要发挥巨大作用的,而且是打算用来作为最后的攻坚尖刀来用的。
    老蒋要把第五战区最锋利的刀给抽走,绝对没有可能。
    林伟自然说了一大通调走荣誉一师的理由,什么大战之后,官兵疲累,需要休整补充之类的。
    林伟还把杨杰也拉出来帮忙说话,想让李德邻同意把荣誉一师调走作为条件,统帅部会把驻守福建泉州李延年的第二军调往津浦路南线,接替冷锋的防区。
    用李延年的第二军接替冷锋的防区,这个李德邻并无意见,津浦路南线迟早还会有一场大战,但是把荣誉一师放在那里,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荣誉一师应该有更为广阔的战场,这个战场应该在北线,在鲁南。
    杨杰并不知道老蒋的意图,但被林伟拉过来劝说李德邻,他心里是老大不愿意的,他就是为了冷锋而来,心里更为倾向于冷锋在会上的发言。
    第五战区是可以在徐州打一场歼灭战的,至于能打到什么程度,他也没有把握,他看得出来,冷锋在会上并没有说透,很多细节都是一笔带过。
    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必然是有所保留。
    当然,他太大胆了,被认为有些狂妄,不切实际,所以成了众矢之的。
    殊不知,人家是有这个狂傲的资本的,古往今来,哪一个天才人物不都是恃才傲物,庸才才会嫉妒别人。
    而天才总是被人嫉妒。
    李德邻要比林伟强势多了,人家资历和实力摆在那里,手握两广数十万雄兵,曾经差点儿就把老蒋给拉下马的人物,岂会轻易松口。
    两人争吵了足足有十分钟,要不是这间会客室隔音效果还不错,估计外面的人都听见他们在争吵了。
    杨杰很无奈,站在他的立场,有不能说违心的话,当然,他也不是怕那个,事实上,他是谁都不怕,老蒋又不是没有被他顶的下不来台过。
    “德邻兄,蔚文老弟,你们在这里相争不下,能否听一听那冷锋本人的意见呢?”
    李德邻首先冷静下来了,林伟也觉得自己脑子太热了,两个都是自控能力很强的人,老蒋派林伟来,也是因为他办事稳重,这弄个火爆脾气过来的,这会没法开了。
    “林主任,耿光兄的这个提议,你觉得如何?”李德邻身为主人,自然是首先开腔,打开沉默了。
    “我没有意见,那我们就听一听冷锋自己的想法。”林伟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冷锋不是个愿意被人摆布的人,在南京的一系列行动足以证明这一点。
    老蒋就是觉得他不太容易控制,才决定要将他调到身边去。
    但是,若是让冷锋知道这个用心,他恐怕未必会愿意这么干,不过,今天会上,他遭到这些杂牌的老兵油子的排斥,估计会让他产生别的想法吧。
    这正也是李德邻担心的,刚才的会议,除了少数一两个人对冷锋态度还算温和,其他的人都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样。
    换一个人,恐怕根本掌控不了这个局面。
    他也怕冷锋觉得自己被针对,正好老蒋要调他去武汉,他索性顺水推舟去了,那样就糟糕了。
    徐州会战也不是少了冷锋和荣誉一师不能打,可那样一来,取得的战果会截然不同,从擒狼计划看,荣誉一师不但善打阵地战,对运动战也有相当的研究,奇袭明光,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而且主动出击,对战斗节奏的掌控几乎不输给很多宿将。
    尤其是荣誉一师强大的战斗力,这个是第五战区迫切需要的。
    虽然李德邻和林伟的私下交谈不欢而散,可下面的军事会议还的继续召开。
    接下来的会议变得沉闷起来,冷锋基本很少发言,除非被点到,才会说两句,最大的收获就是,弄清楚了第五战区各军的防区。
    在冷锋看来,这种划分区域的正面阻击防御是很被动的,但是他也明白李德邻的苦心,他能把这些杂牌军整合起来,听命行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真的这些杂牌上下一心,齐心合力的话,老蒋又该睡不着了。
    人,有时候真的矛盾,老蒋既想李德邻在徐州打一仗,推迟日军进攻武汉的时间,又不想让他太风光,免得把自己风头给压下去,同时内心又想着利用日本人削弱这些地方实力派。
    多种矛盾纠结之下,老蒋就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怀春少女,十分的善变。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六点左右,才算是达成一个一致的意见,以内线防御作战为主要作战方针,适当的时机可以派机动兵力跳出去,有限的局部的外线作战,迫使日军放弃对徐州的战略企图,台儿庄作为徐州的门户,认为需要重点防守,但调哪支部队驻守,并没有实质的结论。
    李德邻希望从第二战区抽掉一支部队来防守台儿庄,林伟没有拒绝,只说考虑,他没有这个决定权,得回去报告老蒋,才能决定。
    李德玲没有在会议上提让荣誉一师来守台儿庄,冷锋也没主动提,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参与到高层的战略决策。
    会后,李德邻在长官部设下便宴,请众将官吃饭。
    吃的是徐州本地的特色菜,冷锋一个小字辈,酒桌上也搭不上话,因此闷头吃菜,一桌菜,倒是有一大半儿进了他的肚皮。
    等其他人回过味来,看到满桌的剩汤剩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饿死鬼投胎!
    冷锋能吃的名声在第五战区长官部不胫而走,这让冷锋郁闷了好久。
    这些人只顾着聊天喝酒,那些菜肴,摆在桌上,不吃不是浪费了,他好心好意的,反到成恶人了?
    会也开了,饭也吃了,冷锋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正要准备回去睡觉,明天要是没事儿,出去转一转,然后就直接回明光好了。
    来的时候做火车,回去他打算坐汽车,实地考察一下沿途的路况,收集第一手地理、水纹资料,有备无患。
    彭超的车队已经在来徐州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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