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怎么来了?”
    如瑾还以为自己不知不觉中回了王府,举目打量屋子一眼,确认是陈嫔寝殿的暖阁,才知道自己还在宫里。
    可深宫内院的,凌慎之一个外男是怎么进来的?
    凌慎之提着药箱,像平日看诊那样走近床边坐下,将箱子放在床头不远处的六角小茶几上,取了脉诊准备请脉。
    如瑾要起来,他道:“别动了,就这么看。”又解释自己的到来,“是陈嫔娘娘不放心你的身子,叫人去王府把我带来的。”
    如瑾很意外。
    陈嫔竟然能因为她的身体而打破外男不得进宫的规矩,真是难得。
    凌慎之在如瑾的脸上注视一瞬,道:“气色倒是还好,只是你昨日又劳累一天,对清理余毒实在无益。”
    吴竹春上前搭了帕子,他垂了眼睛开始诊脉。
    如瑾就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等着。目光落在他常年不换颜色的一袭青衫上,渐渐向上,看见他整齐干净的束发和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眼底有浅浅的青色,如瑾便问:“先生昨晚又熬夜了?”
    自从开始给她解毒,凌慎之就会经常熬夜寻找医书上的相关良方,或者配了方子出来不断尝试剂量,总要特别稳妥检查再三之后才会真正用在她身上。住进长平王府的这些日子,他有一大半时间都是过了子夜还不睡觉的,有时甚至要通宵达旦。
    这样的勤勉,就连王府一些原本对他入住不大适应的人,也渐渐改变了态度,给他院子里送吃送喝洒扫服侍,更加上心了。
    “先生是最精通医理的,怎会不知道早起早睡的浅显道理,解毒的事急也急不来,以后千万莫要再熬夜了。”
    凌慎之静静听脉,一边之后换另一边,都听完了,才收了脉诊说:“既然你也知道养生之理,也知道劝别人注意身体,怎么自己反而不管不顾,只一味逞强劳顿?昨天进宫一天,脉象又有些不稳,若是总这样的话,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你。”
    “我昨夜睡得很安稳,醒来倒是没觉得如何。”
    “亏得是睡眠尚好。”
    凌慎之没再多言,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子,提着药箱出去了。
    吴竹春赶紧挑帘相送,一直将他带到偏殿去,那里已经支起了小药炉子,凌慎之就在那边亲自照看煎药。
    回来后吴竹春禀道:“凌先生在熬药,药材和药炉都是他特意从王府带进来的,十分仔细。主子现在要起么?”
    “起吧。”如瑾慢慢坐起来。
    昨夜睡前本来打算眯上一会就起来的,所以并没有换衣服,还是进宫时那身裙裳,在睡梦中已经压出褶皱了。吴竹春拿来一套更换的,“是凌先生进宫时家里太太特意嘱咐随侍拿来的,还有点心手炉之类,太太惦记您的安危和身体。”
    “母亲怎么样?”
    “一切安好,只是听说昨夜惦记主子没有睡好。”
    “宫里的事暂且别告诉她。”
    如瑾换好衣服,就着热水简单梳洗一下,出去给陈嫔请安。
    熙和也一夜未曾归家,留在陈嫔这里稍微歇了一下,如瑾过去时两个人早就起床了。如瑾看见她们眼底都有血丝,就问:“陈刚没有送信来么?”
    “送了。”陈嫔脸色凝重,“他手下副将带了一万三千多人出城截击叛军,只回来两千。”
    如瑾心中一紧,“大峰旺平两个卫所的叛军呢?”
    “损了两万多。剩下的,听说十皇子已死的消息,整队南去了。陈刚的两千多人大半带伤,不敢追击,暂且先回城休整。”
    南去了……
    两个卫所总共将近三万人,损失两万多,也就是还有几千人逃遁向南。
    如瑾皱眉:“京畿南边还有一个卫所,再往南就是洛州,几千的败军能逃到哪里去,再逃,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熙和长公主冷笑:“让人好笑的就是那个卫所,几千人的军队从它周围路过,卫所指挥使竟然按兵不动,陈刚派去送信的飞骑不过晚到一步,他就推说不知是哪里调兵,不敢随意阻拦以免延误军情,将自家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及至得了信,知道朝廷立了新君,本该奉命去追剿那叛逆的残兵败将了,他竟然带兵在自家地盘的山谷里迷了路,转来转去,就是没拦到一个叛军!”
    这是分明是故意拖延。
    如瑾问:“迷路之后,那位指挥使大人可是带兵回卫所了?”
    熙和冷哼一声:“是啊,因没找到叛军,他又说卫所重地不能离开太久,直接带兵回去缩着了。陈刚派去的人要他再去找,他不肯去,只说此时新君初立,恐怕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兴风作浪,他担着守护京畿之责不敢懈怠,没有圣旨之前要先守好卫所,然后才能酌情参与别事。”
    如瑾沉吟一瞬,看向陈嫔:“娘娘以为?”
    陈嫔道:“你说说看。”
    如瑾便直言道:“此刻诏书刚刚发下,王土之内有三处军情,而且本该继位的王爷还在外面带兵打仗,所以诏书虽然发了,但翻覆之间什么都可能发生,满朝上下该有许多人还在观望。这位敢在自家地盘迷路的指挥使便是其中之一。要么,他是在等大局定下来,要么,是在变相和朝廷要好处,或者本身他就是和叛军一路的人——无论如何,现在他铁定都不肯用全力效命。”
    熙和点头:“正是如此。他那个卫所是京畿南边最后一处,过了那里,叛军就要往洛州去了,到时距离京城更远,恐怕更加难以掌控。”
    “洛州的官吏和卫所倒还稳妥。”如瑾每日关心军情,对京畿周遭的情况也有所了解,知道洛州上下文武官员顶多有些贪赃枉法、尸位素餐之人,但却都是不会参与谋逆的,“不过,为免夜长梦多,最好不要让这几千叛军跑到洛州去。事不宜迟,就让兵部和都督府联合发调兵令,立即派那位迷路指挥使前去平叛,非功成不能退兵。”
    陈嫔问:“他要是故技重施,阳奉阴违呢?”
    “限期一日,成了,赏他官升三级,不成,就地免职,押解回京问罪!”
    “若是逼得他从了叛军怎么办?”
    “他若真敢那么做,就是早有反心,这种人不要也罢,先挂了他一家老小的人头在城墙上。竹春,即刻知会外面的,快马去控制他的家人。无论他反与不反,先下手为强。还有那卫所大大小小的将官,一个个都把家族控制起来,若有异动,先斩了指挥使的家人杀鸡儆猴,就不信其他人还能跟着他谋反。”
    如瑾说得斩钉截铁,看定陈嫔等她决定。
    陈嫔目露欣慰,“就按你说得办。”
    熙和从旁提醒,“新帝尚未登基,铁血立威是一则,只是不要杀孽过重,以免天下离心。”
    如瑾道:“长公主所言甚是。只是王爷平日并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满朝官员虽然观望者多,但多半是因趋利避害之故,并不是真的不想服从王爷。大燕立朝百年,根基稳固,这时候妄图取商家天下而代之的人寥寥无几,王爷是皇上仅剩的唯一血脉,拥立他才是正途。这个道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之所以观望,恐怕是担心烽烟四起,京城不能稳固罢了。因此,我们必须尽快控制京畿一切,杀一儆百,把蠢蠢欲动者的野心都提前扼杀。除此之外,没得商量!”
    陈嫔吩咐身边茕影:“去请阁臣进宫,赐毒酒,让老六自裁。”
    吴竹春和茕影分头去做事了。
    于是昨天才在宫里吵完架的老臣们又被“请”进了宫廷。只是这次与昨日不同,拥立十皇子的人已经没资格进来了,而宫里也再没另一个皇子让他们有所选择。
    永安王弑父杀君,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起要立他。
    安阳侯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次被叫进宫里,就是陈嫔几人想让大家亲眼看着永安王认罪服法,而不要误会是她们做了什么故意残害其他皇子。所以到了赐死永安王的地方,一进屋,他就招呼其他同僚当场问罪,将永安王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
    永安王形销骨立,披头散发坐在椅子上,背脊却挺得很直,昂然端坐,气度宛存。
    听着安阳侯和两个附和的大臣骂了一顿,他只是动了动眉头,“说完了?本王是贼子,诸位未必是良臣。成王败寇,此刻有资格与本王说话的只是老七。你们,宵小而已。”
    伺候在旁的张德端了毒酒上前。
    永安王不用人催,自己动手端了酒杯。
    安阳侯冷哼:“你斩了先帝十数刀,只一杯毒酒已经是便宜你了。”
    永安王没理他,只问张德,“本王妻小何在?”
    张德道:“太后懿旨,贬为平民,遣散家奴,留她们一条性命。”
    “这倒罢了。”
    永安王垂目看了看手中毒酒,一仰头,喝得涓滴不剩。
    张德躬身行礼,接了酒杯退到一边。
    片刻之后,永安王七窍流血,脸色紫青,身子剧烈抖动了几次,生机全无。
    有老臣掩袖遮面不敢直视,但永安王的眼睛却一直没有闭上,直直目视前方,身子也坐得笔直,仿佛仍然活着似的。
    张德微微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人把他抬了下去,“奉懿旨,不入皇陵,择地安葬。”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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