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听着佟秋雁的喊声眉头紧锁,一时连身上难受都顾不得了。
    “什么,她还有没交待的事情?!难道她们还做过其他对不起你的事?瑾儿,叫她回来,我要听一听她到底要说什么,除了这件,还有什么无耻阴毒的算计!可叹我们当年都瞎了眼睛,和这样一家人走动交好,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又想起佟秋水临走时丢下的话,顿时惊疑不定,“她们难道还有后手?”
    深深不放心。
    如瑾扶了母亲在软榻上坐好,自己也歪在旁边,两人垫了柔软的大迎枕安顿下,劝导:“您就不用操心了,闹了大半夜,好生歇上一会。”
    母亲这是关心则乱,急怒攻心,一时乱了方寸。
    秦氏却念念不忘佟秋水的威胁,“她为什么不让你动她娘,有什么依仗么……”
    如瑾叫人端热腾腾的宵夜上来,放在软榻的小矮桌上摆好,“她依仗的我都知道,没有任何好怕的。她姐姐要往出吐什么,也不值得我们亲自去听。来,吃些东西垫一垫,熬夜最容易饿。”
    秦氏没有胃口,除了心疼女儿,气恨佟家人,更多的是自责懊悔,悔不该和佟家交往,连累女儿现而今受这样的大罪。可是见女儿殷勤招呼,又不忍拂了她意让她担心,于是待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就拿起汤羹,一点一点往嘴里送东西。
    如瑾喝了半碗细粥,见母亲碗里东西只下去一层皮,吃得十分勉强,便停下说:“她们是何等样人,我们是何等样人,认真和她们生气岂不是自降身份。您堂堂的一等侯夫人,若是被几个不入流的东西气出好歹,传出去要让人当笑话了。”
    接过漱盅清了清口,拿帕子点两下嘴角,又道,“不管从前怎样,事情过去了,你不必后悔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人贪念总会遮蔽双眼,做出一些想想便觉可怕的事出来,可连一家子骨肉都能为几亩田产反目,何况我们与佟家本是普通的熟人同乡?神相麻衣也没本事看见谁便知他日后德行,决定和谁好不和谁好,何况我们呢。故人变心总是人之常情,不然佛家怎么会说人生而有八苦?生老病死还在其次,天注定,躲也躲不开,唯有那怨憎会、求不得,才是煎熬人身心的首当大恶。她们要自苦其身,您和我肉体凡胎,渡不得她们,也唯有按着冤有头债有主的俗人法子,该罚的罚,该送走的送走,了却这一段孽缘。”
    送走,当然不是送到别处去,而是送上路的委婉说法。
    秦氏心疼地看着女儿侃侃而谈,仿佛在议论别人家的事,内里却怎不知道她是单单为开解自己的歉疚?若她真能泰然处之地对待这件事,何必在对方吐口之后还听佟家二丫头说了那半日的疯话!
    “瑾儿,别说了,熬夜已然伤身,更不能多言伤气了。你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累了?快去床上睡一会,不必担心我,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和孩子。”
    “您也去睡吧。”
    如瑾没和母亲客气。若在平日,这种情况下她定会让母亲留在自己房里,母女两个同榻而眠,彼此都是安慰。可今天长平王在家,母亲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于是仔细叮嘱孙妈妈等人好生服侍着,将母亲送出去了。
    秦氏原本住在主屋西间,今夜得离开辰薇院暂居别处,出了院子她就问引路的王府内侍,“祝姑娘把人带到哪里去了?领我去瞧瞧。”
    内侍是关亥的手下,哪有不知道自家私下那些手段的,怎敢领秦氏去看,惊出好歹来可担待不起。于是就装傻:“夫人说的是什么人?奴才刚换班到此,不知道祝姑娘带谁走了,要不……容奴才四下打听打听?”
    今夜带佟家母女进王府本是秘事,秦氏哪敢让随便一个下人四处打听声张,赶紧作罢。一路回了暂居的院子,剩下自己人在跟前,秦氏憋着的怒恨才摆在脸上,闷闷坐在灯下,没心思上床安寝。
    “我早就发誓要将毒害瑾儿的恶人千刀万剐,却没想到竟是她们!瑾儿让人带她们下去,是处置了么?不亲眼看着,我总不能安心。”
    孙妈妈忙劝:“姑娘说得对,您何必自降身份让她们脏了眼睛和手?打发倒夜香的奴才去处置都是高抬了她们。”好说歹说劝着秦氏去床上躺了,自己亲自陪在一边值夜。
    去倒茶回来的碧桃进屋看见孙妈妈摆手噤声,秦氏一脸疲惫躺着却毫无睡意,于是轻手轻脚熄掉一盏大灯,关门退了出去。
    到外间低头沉思一会,最终微微叹口气,转身走开。
    ……
    长平王回府时已经过了丑末,还没进辰薇院就被告知了佟家事,顿时沉着脸驻足。
    “人呢?”
    闻讯而来的祝氏和木云娘匆匆赶到,跪下去磕头,“按蓝主子的意思,稍后就去她们家里放把火,做一个夜间遭劫的样子。”
    “怎么处置?”
    “盗贼深夜入户,劫财害命,将一家人全都砍了。”抬眼看见微光之下长平王脸色暗沉如墨,想了想,紧跟着补充,“京兆府捕快上门会发现佟家女儿身中数刀而亡,佟太太葬身火海,满院仆妇无一活口……”
    “岂非太便宜了。”
    “……”
    祝氏不敢接话了。
    后头木云娘细声插言道:“仵作若是验尸,会发现佟家两位小姐生前都遭过凌辱,而且不止一人。随后佟家老爷千里之外闻讯,急怒吐血而亡,身边妾室带儿女扶柩回乡,不幸路遇盗匪,全都葬身荒野。”
    这是要灭门呢。
    长平王淡淡盯她一眼,“要赶尽杀绝,手段别这么恶心。难道还要本王教你们行事。”
    抬头看看偏西的星辰,转身大步朝辰薇院走去。扔下一句话,“人死灯灭,怎如活着受罪好。”
    ……
    屋中灯火未灭,如瑾靠在榻上闭目假寐,等待出去许久的长平王回府。
    比之佟家人的言行,还是长平王的安危更让她牵肠挂肚。
    他此番回京是暗中行事,出去这么久,也不知在忙什么,会不会有危险?如果被人知道他离开大军只身进城,恐怕会有蠢蠢欲动的人要放开胆子赌一把生死吧?
    他今日在内府并没有隐瞒行藏,虽说整个王府现在已被经营得铁桶一般,里里外外都换了自己人,但防患未然,还是要小心再小心。
    张六娘的几个陪嫁还在,后院也还有未曾遣尽的有来历的姬妾外仆,虽然都在紧密控制之下,但还是速速清理干净吧,也不必顾忌这些人来处主子的感受了。平日里用他们障眼,可现在天下正乱,微末伎俩不用再管,唯有真刀真枪才能论出胜负来。
    这些日子被毒物所扰,精神减了许多,一时倒忘了清理这些人。
    想到这里,她想立刻吩咐下去,免得夜长梦多。可刚刚张眼,却看见长平王不知何时坐在榻边,正默默看着她。
    “阿宙……”如瑾忙往起坐,却被按住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一会,见你凝眉想事情,没打扰你。”
    如瑾发现眼前之人笑容如常,一点儿也不像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可王府下人怎会不早早把事情告诉他?他是不想主动提起此事,怕惹她烦心吧?
    她也不想提。
    并不是逃避什么,而是,时间太短了。
    他很快要走,难得的相处时光,用不值得的人事浪费彼此时间,岂不愚蠢。
    “去床上躺一会吧,我陪你。”
    她知道他需要休息,见他眼里有血丝,觉得心疼,主动拉着他往拔步床里去。
    长平王眯了眯眼,似乎很是享受,“美人投怀送抱,本王有些吃不消啊。”
    两个人并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新晒过的被褥有淡淡的天然香气,让人忍不住想陷进去,再陷进去。
    如瑾将手指穿过长平王的,和他紧扣在一起。
    “睡一会,你不能这样熬坏身子。”
    长平王却不肯闭眼睛,“马上有的是工夫睡觉。”
    骑马怎么睡,可真是瞎说!
    他却一本正经:“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唐允他们,谁没有马上安眠的本事。”
    如瑾心里难受。这种本事是怎么磨练出来的,要受多少苦?她将身子往过贴了贴,侧过头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肚子还疼吗?”他将手搭在她腹部。
    她摇头。
    他就贴过来吻她。
    “别担心,外头虽然累些,但都在我预料之内,也在掌控之中。越乱,定得越快。安心在家等我就是了。”
    他的吻深深浅浅覆下来,如瑾很累很乏,但是依然热情回应他。
    两人在枕畔衾里缠绵许久,都觉得相聚太短,分离太长。
    她担心他在外面的安危。
    他自责一时疏忽让人害了她。
    拥抱和亲昵就越发难舍难分。直到窗外轻声响起内侍的提醒,“主子,该起了。”
    长平王埋首在如瑾的脖颈之间,静了一会才慢慢抬头。
    “走吧,路上小心。”
    如瑾先开口。滴漏的水痕刚刚浸到寅正,外面天还黑着,她忍住眼泪催他快走。走得越晚,追上军队的时候越长,他在路上就越危险。
    “嗯。等我。”
    长平王用力抱一抱她,翻身起来飞快换了衣服。
    这一次里头是贴身软甲,外面罩了夜行的劲装,看样子是要趁夜色潜出城去。
    “最近京里会有些忙乱,你不必管,在家仔细把毒清干净了再说。有人找麻烦就让陈刚去处置,昨晚我交待过他,这个人尽可放心用。”
    如瑾亲眼看着他扎束衣服,才知道他原来浑身上下都放着武器,精悍短小,防不胜防。
    “你千万小心!”
    她一路将他送到门口,两个人紧紧抱了一会,他才带人隐入夜色之中。
    如瑾在门外站了好大一会,直到打了两个喷嚏,才惊觉此时正是夜里最冷的时候,怕伤了孩子,忙转身回房。
    却是一点睡意也无。
    遂命人叫了祝氏来,问起佟家三人。
    祝氏道:“都处置了。天一亮京兆府和兵马司就会有人去她们在京都的住处。”
    如瑾沉默半晌,摆了摆手,“去吧。把府里清一清,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到王爷回来,没有信牌的人一律不许出门。谁有一点反常举动,立刻拖了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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