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坦·菲利普斯
    狗屁,狗屁,狗屁。你成天满嘴喷粪,舌头肯定都是棕黄色的。不是吗?好,这样吧,咱们按你的路数玩。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巴拉克拉瓦?你已经问过我了。铜子儿?查一查你的笔记,白痴。布鲁克林,好好查笔记。
    咦?是吗?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想知道我怎么想?你根本没做笔记。你在那儿记个没完,其实写的全是屁话和涂鸦。要我说,你说不定一直在用西班牙语写《玛丽有只小羊羔》。不对?来,让我看看。拿过来啊。哦,对,就像你们美国人说的。咱完全没想错。白小子,你就少说废话吧。这样吧,你给我安安静静坐着,听我说你为什么在这儿。你看看你,哥们儿。说真的,现在是1985年,你不能好好理个发吗?为啥还是这个操蛋嬉皮打扮?牛仔衬衫,迪斯科牛仔裤,别跟我说底下是牛仔——不,摩托靴。妈的。连监狱里的囚犯都至少看过两集《迈阿密风云》。你见过哪个婊子打扮成这样吗?什么,你知道婊子是什么意思?真的啊。你就是这个风格还是你被困在某一年,其他人都离你而去?
    我的意思是说,你跑到这儿来对我说你想写有关和平进程的报道。首先,那是七年前了,而你给不出一个好理由,让我相信这件事依然值得一写。你觉得我是傻瓜吗?同胞啊,有个东西叫作上下文,但你给不出来。别因为我有时候开土腔就想侮辱我的智商。你确定你知道上下文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我们当时在干什么吗?还是你以为我们只是在为歌手举办一场演唱会?说起来,你到现在问的全都是和平进程是如何结束的,根本不关心开始和经过。少来了,白小子,你号称自从1978年就没再去过这个岛国,提到的却都是1979年和1980年的事情。你打听罗爸爸这个人,但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打听铜子儿这个人,但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一句也没问过露西,连我特地提到她你都不接茬,而是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往下说。
    哈。你只是想问得尽量详细一些。哦,对,你毕竟是记者嘛。
    嗯哼。
    对,我的孩子。
    你想知道咱在1980年加入顶级大唐帮之后的事情。
    皮尔斯。
    皮尔斯啊。
    阿历克斯。
    咱从没说过咱在1980年加入了顶级大唐帮,我只说过我加入了顶级大唐帮。还是说你更想了解一下乔西·威尔斯?他正在来纽约的路上,知道吗?莱克斯岛风传他今天降落。谁知道他为什么而来——或者为谁而来。
    哦。
    你怎么不吭声了?你看看你。实话实说,每次我一提到乔西·威尔斯,你就变得一言不发。不,同胞,就几分钟前,我提到威尔斯是怎么破坏和平委员会的,你立刻改变话题,问我是怎么进监狱的,但你很清楚答案。我代表委员会接受过不少访问,包括纽约广播电台那次,那里面提到过的内容你一个字也没问我。乔西·威尔斯今天就会到纽约。他肯定不是来找我的。
    你看看你。坐在那儿努力假装不害怕。给你五分钟结束这次访谈,因为你有急事,必须跑回你在贝德-斯图的家里,躲在洗脸池底下蜷成一团。哦,对,阿历克斯·皮尔斯,你猜我需要多少时间就能搞清楚有关你的一切?你觉得你住在贝德福德的克里夫顿街就很硬汉了?克
    里夫顿街两百三十八号,对不对?一层公寓,不对,等一等,是二楼——我忘了你们美国人没有底层的概念。哈哈。你那条马路上全是黑人,打扮得像是要去《颤栗》试镜,只有你看着像是老鹰乐队的成员。你是号人物,阿历克斯·皮尔斯,让我猜猜看,我拿你和老鹰乐队相提并论让你很生气。但我没有看错你。五分钟后你不会走,除非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情,否则你是不会走的。乔西·威尔斯来纽约只是让情况变得更棘手,而你不肯走是有原因的。
    嗯哼。
    嗯哼。
    是哦。
    啥?
    啥?
    你接着说。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等在那儿?
    这样吧。咱闭嘴,你说。
    唔——
    唔——
    我操,阿历克斯·皮尔斯。
    我操。
    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没打算笑的来着。但真的很好笑哎。在自己床上醒来,发现一个男人坐在你旁边。你确定你和他没有打炮,他比你先睡醒?别激动,我的孩子,是人都看得出你不是屁眼人。
    你以前杀过人吗?对,阿历克斯·皮尔斯,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你少给我我操我操叫个没完,否则我就叫看守了。回答问题。
    那以后还杀过人吗?哈哈,我知道,只是跟你开玩笑。杀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对吧?非常糟糕。他在日出和日落之间本来要做许多事情,却被你咔嚓一下全都画上了句号。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不重要,你看着一个死人,心想他——或者任何人——清早起床会不会想到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天了?很奇怪,对吧?你醒来,吃早饭、午饭、晚饭,你工作,去派对,你xing交,你醒来,周而复始。但就在这个晚上,这个男人再也看不见明天早晨的阳光了。他不会再起来、洗澡、拉屎、过马路、坐巴士、陪孩子玩耍,什么都没有了。而原因就是你。你夺走了他的这一切。我听见你说的了,事情就是这样的没错,他想夺走你的生命,你迫不得已只能反抗,否则这会儿就没法坐在我面前了。他死了以后是什么样子?你有没有碰他?还是扔下尸体就逃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呢?
    我的孩子,你离开旅馆房间,然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有意思。你似乎不会用假名订房间。但没有新闻报道,没有调查,没有警察找你,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整件事都是你在做梦。别激动,白小子,咱没说是你梦见的,但肯定有人在你之后收拾了房间,而且收拾得非常干净。但……等一等,你说蓝制服?什么,蓝制服?
    光头?
    肤色发红?我是说,浅肤色,混血儿的长相?
    他血逼的。
    你难道想说是你杀了托尼·帕瓦罗蒂?
    他血逼的,我的孩子。他血逼的。
    不,咱不认识他,但贫民窟里谁没听说过托尼·帕瓦罗蒂?他是乔西·威尔斯的头号打手。听说他比冰还冷,有人说他是哑巴,因为谁都没听他说过话。你听说过一个叫美洲学校的地方吗?你出了美国才会听说它。我知道只有帕瓦罗蒂肯定是从那儿出来的,也是唯一真正会用枪的小子。狙击的本事比警察和士兵都要强。你想说牙买加的头号杀人机器死在一个瘦麻秆嬉皮小子手上?天哪同胞,简直是在开玩笑。不,也许你说的是真话,也
    许。因为提到这件事你显然非常激动,这一点我确定。我是说,你确定是他吗?哦,对,你不认识他。你只知道他的长相。对不起,同胞,但咱得好好消化一下。就好像我眼前的人杀了哈利·卡拉翰一样。你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1979年2月。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在牙买加待到1979年2月。他说你发现了有关绿湾的黑材料,是这样吧?虽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连牙买加报纸都早就揭露了幕后的真相。但假如托尼·帕瓦罗蒂来杀你,那么命令肯定来自哥本哈根城。不符合罗爸爸的风格,唯一有可能派他杀人的就是乔西·威尔斯。该死,我的孩子,你怎么招惹乔西·威尔斯了,他居然会派人去杀你?
    你不知道。
    也许你没意识到你知道。什么样的记者会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情况?你肯定发现了乔西·威尔斯的什么秘密,除你之外没人知道。乔西发现你掌握了他的把柄,但你都没有发觉你知道。事情发生在六年前,但你到今天还心惊肉跳,所以你肯定记得一些什么。肯定在你的笔记里之类的。真是有意思,因为乔西看起来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他就是你们美国人所谓的精神变态。来,哥们儿,好好想一想。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你和他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贩毒线路?黑帮联系?你最近有没有写过哥伦比亚的报道?不,等一等,应该是以前的往事。1979年,这些事都还没开始呢,你当然不可能知道任何情况。绿湾?不。你不碰政治题材,你在报道和约,然而是什么让你想写这个题材的呢?你当时在追踪报道歌手?哦,歌手。为什么?
    哦。
    同胞啊。
    你刚刚告诉了我,皮尔斯。你刚刚描绘出了整幅蓝图,但你自己没有看见。你我的共同之处比你想象中还要多。你想想看。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刺客瞄准的是歌手的心脏,但只打中了胸部,因为他在吐气而不是吸气,对吧?这个细节甚至写进了他的传记。但1978年谁会知道这一点呢?只有歌手和刺客,按照你刚才说的,还有你。因此他意识到他对你说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医院只会说子弹击中了哪儿,不会说刺客到底想打哪儿。我知道开枪的是乔西,但我到1979年才知道。即便如此,除了中弹的人和开枪的人,也不会有人知道当时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他没有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你吗?说完这些他没有立刻中止采访吗?肯定是这样吧?该死,我的孩子,你活在电影里啊。尽管我们都知道绿湾的事情,但我要是没弄错,你在所有人之前早就查清了真相。你叫什么,歇洛克吗?他想杀你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你发现企图刺杀歌手的是他本人,要么是你查清了绿湾的真相。不过他为什么要杀他自己的人呢?这个不合逻辑,我也搞不懂。
    听我的,忘了绿湾吧。尽管你对绿湾同样知道得太多,但想杀你的是托尼·帕瓦罗蒂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那意味着背后肯定是乔西。毫无疑问,乔西·威尔斯发觉你知道他企图杀死歌手,甚至你有可能会发现,但咱觉得你恐怕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聪明,因为六年来你根本没朝这个方向动过念头。
    现在就说得通了。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全世界肯定只有我在这方面与你有共同之处。多么有意思啊,乔西·威尔斯想杀的人里,只有咱们两个还活着,而再过一个钟头,他就要在纽约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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