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此来的少统领张淮深是今次任命的河西节度使张义潮的侄子。而张家本就是敦煌豪族。
    校尉崔扬则是唐军的代表,参与此战的唐军人数并不多,但几场关键战役都靠他们主持指挥,唐人居功至伟。
    对于天子李忱而言,这次河西十州归唐和对吐蕃人的大捷,几乎就是在他瞌睡的时候递枕头。前一阵子因为杜美人的事,朝中上下没少折腾。不止他在朝野的名声受损,他手中的权柄也迅速被分了出去。
    天子心里清楚,如今朝中,恐怕已没有多少人对他心存敬畏。
    然而就在他最需要功绩的时候,老天爷突然就送了这么一场大捷给他。
    看来,朕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天命在身上的。李忱在御座上坐下,挥手命向他叩拜的张淮深及其随行兵士起身。
    然而就在此刻,张淮深突然抬头向上看去,视线与李忱的一触。
    李忱一怔,本能感受到了危机。
    但他就算是感受到了也来不及躲闪。就见张淮深抬手一掷,李忱刚刚才赐下的那枚玉圭就像是一枚利箭一般,向李忱的面门射来。
    李忱甚至可以想象出,这枚玉圭砸向自己的鼻梁,将自己的鼻骨完全砸碎,甚至深入自己头颅的样子。
    六郎救我!天子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虽然在过去近百个日日夜夜里,李忱曾无数次诅咒李好问,希望他死在处理各种诡务的路上。但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李忱唯一能信任的人,似乎也只有李好问。
    与此同时,张淮深身边的那些士兵则一起向侍立在太极殿中的金吾卫们扑去。
    王宗实在一旁扯起了公鸭嗓子:护驾,护驾!
    金吾卫们也各自摆出了迎敌的架势,但就是敌不住眼前这些疯狂的河西兵入宫军士必须卸甲,且不得佩戴武器,这些人上前就直接抢金吾卫们手中的刀剑兵刃。甚至有些人冲上去就直接抱住金吾卫们,冲着他们的面孔一阵乱咬乱啃。
    而李忱这里,玉圭已至眼前。
    李忱:我命休矣!
    然而王宗实却一个箭步蹿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天子面前。
    与此同时,那枚玉圭运行的速度陡然变缓,缓慢到似乎每个弹指只能向前移动一寸。王宗实索性一伸手抱住了玉圭,然后像是遭受了重创一般滚到李忱身边,同时高声道:天子小心!
    事实上,王宗实早已看出了那枚玉圭运行的速度减缓,因而也推测出诡务司众人赶到了。他才这么一番刻意做作邀功,否则他哪儿敢?
    这时李好问穿着紫袍的身影也已出现在太极殿中,他随手一挥,便令张淮深向他挥拳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慢动作。
    随后他又看向太极殿中的其他人,皱了皱眉道:太乱了!
    随即李好问的身影再次消失。李忱看见张淮深极慢极慢地移动拳脚,眼神却像是野兽般充满杀意与暴虐,李忱也只觉得心胆俱裂,吓得不轻。
    好在李好问马上就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李贺。
    李贺似乎早已预见了李好问为何带他到此,一眼瞥见这乱纷纷的景象,李贺当即开口道:臣爱睡,臣爱睡。不卧毡,不盖被!1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整个太极殿中的人,不管是河西军还是金吾卫,在李贺这一声声念诵之中,都察觉到一阵浓重的困意来袭,渐渐地软倒在地上,就真想是李贺所念的那般,不卧毡,不盖被,就这困意朦胧地睡了过去。
    李贺却还未念完,他只笑道:争如臣向青山顶头,白云堆里,展开眉头,解放肚皮,但一觉睡1
    李好问:好家伙,解放肚皮,但一觉睡,这可还行?
    最终,当一切彻底平息,大殿内安静下来,还站在太极殿中的人只有三李一王:李忱、李好问、李贺、王宗实。
    李好问暗中思忖,觉得这大约是因为李贺念叨着的是臣爱睡而不是我爱睡。毕竟李忱是绝不会自称为臣的,王宗实平日御前的自称是老奴,李贺本人就是施法之人,言出法随对他本人无效,而李好问身为一个现代人,他还真就从来没把自己放在臣的位置上过。
    但表面上,他维持了对李忱的恭敬,躬身行礼道:陛下请恕诡务司救驾来迟。
    李贺有样学样。
    李忱几乎是眼泪汪汪地望着李好问:六郎若是再不来,朕的性命怕是要断送在这太极殿了。
    李好问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些都是河西军中来的人,他们因何要到此行刺朕?
    李忱怎么也想不通。
    恐怕这并非蓄意行刺,李好问想了想道。
    他将崔扬的事讲了出来:有一名与河西军一道回来的唐军校尉,今日脱队在长安城内访友。刚才也在同一时间发难。若非是他,恐怕臣还想不到宫中出了与之类似的事件。
    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六郎说该怎么办?朕要不要把他们都杀了?
    李忱对这样的威胁很紧张,但是他学乖了,涉及这么多条人命,又同时涉及诡务司,他最好不要擅作主张。
    还是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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