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善想想还是不大对劲:可是那院儿里传出来的声儿,听着就挺吓人的。我听我师傅说过,那时宫里死了好些人呢!
    嗐!姚三根本不在意,刚出现那异状的时候你我不也在场?不是只有声音,别的一概没有吗?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姚三美滋滋地假想:若是真能淘澄点好东西,我就去疏通疏通王总管,或者是仇宣徽那头,求个好点的差事,再不做这送炭的杂活了。全善,你也可以将东西送出宫去,周济周济你家里啊!
    一听姚三提到自己家里,全善心里渐渐动了。他经不住姚三再三相劝,最终答允对方:今夜三更,金吾卫最后一轮巡夜之后,他们就溜进左金吾仗院。
    相对于金吾卫,昭训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对于两个小太监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从老太监那里摸来了钥匙,两人耐心等到巡夜的金吾卫转至含元殿背后去,便悄悄摘了昭训门上的锁,溜进门,然后点亮了随身带着的宫灯。
    早先曾从这院中传出的怪声已经都平息了。左金吾仗院是他们见惯了的模样,院子正中种着一株石榴树,院子旁侧一排空屋。
    两人虽然都心怀恐惧,但是彼此一番壮胆,倒也一直坚持着。
    姚三提着唯一的一盏宫灯,二话不说,就先钻进了东面的库房。他以前来过多次,知道这里完全是空房子。以前长安城兵乱的时候这里怕是被不知多少人搜刮过了。
    但是兵乱之前呢?
    姚三举着宫灯寻找,找着找着,眼前一亮他真的在库房一角墙砖的缝隙里找到一了小块金饼。将东西取出来一看,只见那金饼上铸着开元两个字。
    果然啊!姚三咬了金饼子一口,试了试硬度,然后叹息道,诡务司的人说的叠放果然没错。否则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么大一块金饼子怎么可能没被人捡走?
    今天便宜了我和全善!
    说着,姚三回头,去寻找同伴的身影。
    他离开库房,看见全善正在院中,慢慢地向正中那株石榴树靠近。
    姚三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便抬起手中的宫灯,想要看清那株石榴树的样子。
    然而光线太过黯淡,姚三不得已,只能向前迈步,距离那株石榴树近了些。
    他本能觉得,那株石榴树变了冬季里枝叶凋零,遍身只余深灰色树皮的石榴树,在这暗夜里,竟然绽放着妖异而华丽的红光,像是火光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跳动。
    姚三想要止步,想要开口喊全善回来。
    但是不知为何,他察觉自己根本张不开口,相反,他被一种既令人恐惧又令人向往的神秘力量吸引着,不断向那株石榴树靠近。
    姚三似乎听见心中有个声音在回荡:太岁,太岁
    太岁,太岁
    伴随这声音的,还有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姚三放下了手中的宫灯。
    但不知为何,他反而看清了那株石榴树。
    那不再是一株石榴树,原本应属于石榴树的枝丫上,生长出的,似乎是黏液、肉块,表面布满筋膜的脂肪,勉强拼凑成肢体的模样。
    太岁,太岁
    笑声依旧在姚三耳边回荡。
    姚三前方十余步,站着全善。
    全善已经站在了那株石榴树跟前,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那些粘连着恶心黏液的肢体。
    忽听波的一声,石榴树上忽然吐出一枚由黏膜包裹的圆球,那个圆球挣扎着挣扎着,挣脱了包裹住它的黏膜是个脑袋,竟还戴着帽子。
    这脑袋扬起脸,朝姚三和全善一笑。
    姚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手中的金饼早已掉了,宫灯也被他留在了身后。但此刻姚三却觉得双足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连逃都不敢逃
    他看得清楚,这个脑袋,这顶帽子树上的这个脑袋,分明曾经属于宫中的哪个内侍啊!
    全善却丝毫不觉恐惧,只管继续向前,直到石榴树的枝叶将他彻底缠住
    这时全善才突然醒了,开始奋力挣扎,想要挣脱这些枝叶的控制。
    此刻再挣扎为时已晚。石榴树的枝叶迅速将全善缠住,托起,石榴树的树干转眼便将他的身躯吞没于那截水桶粗细的树干中。
    姚三目瞪口呆地目睹这一幕,眼看着石榴树将他的朋友吞下、融化,渐渐与石榴树融为一体,只剩一个脑袋。
    忽然,这个脑袋停止了抽搐式的挣扎,转向姚三,向他这边森森地一笑,露出满口森白的牙齿。
    姚三,你也来。太岁,太岁
    姚三尖叫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径直向昭训门冲去。
    第 133 章
    洛阳的夜禁制度与长安如出一辙。天黑时诸坊锁闭, 待到夜尽天明,紫微宫前应天门上响起第一声报晓鼓。天街上的鼓楼立即跟进,洛阳城中的寺庙也随之敲响晨钟。
    随着鼓声与钟声相互交织, 朝阳自东方升起。阳光洒落在敞阔宏伟的天街上,令楼宇的影子一点点地变短, 并转向北方。
    直到这时, 各里坊的坊门才逐一开启,在坊内等候了多时的人们一拥而出, 进入天街,拥抱这忙碌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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