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踏影蛊三个字,溪洞神婆脸色陡变,似乎血液在这一瞬间完全褪了个干净。
    她身边的两名少女闻言,也惊得面无人色,同时向后退了好几步。
    但溪洞神婆为人老辣,阅历颇多,只想了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颓然立于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没错
    片刻后,溪洞连同身边的两名少女一道,齐齐向李好问屈突宜等人拜倒。溪洞神婆再次指天发誓道:我溪洞,以伢俣大神婆对我族人的庇佑起誓。踏影蛊是真正害人的恶蛊,溪洞从未尝试拥有,更加未曾利用它加害过任何一个人
    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刚才她一力推崇维护的娘家人,其实才是真正包藏祸心的,且根本没把张嫂的幸福与安危放在心上。
    想必是吴家人为她下了傀儡蛊之后,令她易受人操控,以此为契机,要加害诡务司诸位!
    十分简单的推理,但也十分接近事实真相了。
    此刻,一直心心念念着郑兴朋旧案叶小楼忽然大腿一拍,问:是不是,郑氏一案是不是也是这般通过她做下的?
    屈突宜别了他一眼,幽幽地叹息道:看来,茅坑里的臭石头始终都是臭石头!
    叶小楼:
    李好问在心中悄悄为叶小楼点蜡:郑兴朋案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按照溪洞所言,张嫂中傀儡蛊最多只有十二天,郑兴朋案不太可能是张嫂做下的。
    什么?什么郑氏的案子?
    溪洞神婆一脸茫然。
    敦义坊屏风杀人案。屈突宜脸色冷静,沉着声提醒。
    溪洞马上明白了,脸上神色却更加惶恐,声音都抖了起来:原来是是贵司上一任司丞的案子
    当初她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吴家人的请求呢?怎么就没去打听打听,这张嫂明明与诡务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半晌,溪洞才转过身,垂首向李好问与屈突宜行了一礼:伢俣大神婆在上,李司丞、屈主簿,我等在你们面前决计不敢隐瞒什么,只是大错已经铸成,但我等依旧盼望诡务司能给我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好问牢记着听其言,观其行的老话,尽力绷着脸,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老态。殊不知,他刚才那一番怒气冲冲的长篇输出已经给溪洞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溪洞早已不敢再小看他。
    再加上诡务司遭袭击的消息突如其来,溪洞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拒绝配合诡务司查案。
    于是溪洞用番话与身边两名少女说了几句,两人立即返身进屋,但各自进了不同的屋子。
    少时两人再出来,一人手里托着一只黄铜的匣子,另一人手中执一把黄铜钥匙。
    溪洞自己则解下胸前明晃晃的白银饰品,从脖子上扯出一枚细绳拴着的物事那是另一枚黄铜钥匙。两枚钥匙配合,溪洞才在诡务司一众人面前,打开了那只黄铜匣子。
    匣子内盛放的是账簿与契约。李好问远远看见那契约上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文字,就觉得头晕脑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
    溪洞一份份地翻找,翻过几份,便挑了一张出来,递给了屈突宜。
    屈突宜一眼扫过签订契约的日子,念了出声:大中二年七月廿五。
    郑兴朋遇难的日子是七月廿三。
    也就是说,郑兴朋遇难之时,张嫂确实还未中这傀儡蛊。
    溪洞,你确定是七月廿五日才将傀儡蛊交给吴家人的吗?
    溪洞连连点头,她身上的银饰去了不少,那叮叮泠泠的声音也稀疏不少。
    按照贵司的要求,所有用蛊者必须结契、登记,并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形下,才能将蛊物交付。这一点溪洞绝不敢有违。
    结契时见证人是谁?
    是市署的署正。
    你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事后查证,你可千万别想着蒙混过关。屈突宜寒声道。
    溪洞向后退了一步,再次将双臂在胸前交叉,双手紧贴肩头,深深行礼:事已至此,溪洞若再敢欺瞒,那就是真的不管在抚水州那些父老的性命了。
    李好问:竟然还有一层这样的羁绊在里面?
    唐代所设羁縻抚水州,是黔桂交界环江一带的古地名。现在看来,溪洞神婆在长安城中开设蛊肆,大唐朝廷也用家乡父老为她们额外设置了一道约束。
    放蛊之时,你们可在场?
    溪洞摇头:并不在。
    屈突宜脸色又是一沉:诡务司当日留下你们这些蛊肆,前提是你们遵循国家法纪,杜绝一切不法之事,将蛊物用于正途。规矩中就有一条,所有蛊虫与蛊蛇,收放时你们的人都必须在场。
    溪洞叹息道:当时吴家人说,自家的闺女并不在家中,是以他们先来结契,之后再找个由头让她回娘家,等到她回到娘家,再请我们前去,见证放蛊。
    然后呢?
    六日之前,吴家人过来告知,说是自家女儿之前回了一次娘家,但与家人意见不合,吵了几句嘴,眼看起身要走,吴家人便将那蛊蛇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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