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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掐指算来,从青莲山出来到如今,已经四五个春秋过去了,宁云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南至南疆,东去洛京,西往吐蕃,论境界高低,已经足以比肩昔日那些江湖高人,论眼力见识,更是读书人所谓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见识了那么多高手过招,自然也便成就了眼下蔚为壮观的景象。
    所谓厚积薄发,李老头传授的三式之后,宁云郎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将剑意演化得更为圆润,无论是定风波还是鹤冲天,都有巍巍江湖百年的宗师气派。
    众人眼中,宁云郎身后气机磅礴缭乱,形成一道巨大的气场,似水汽蒸腾后的画面,模糊而虚幻,仿佛有数万道剑气,横竖倾斜,粗细长短,纷繁复杂,形成一个纯粹剑气的世界。
    这是宁云郎的剑意,脱胎于前人,融杂剑气意气市井气江湖气仙侠气,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数万剑气充斥在整片天地之中,割破虚空,压抑在众人心头。
    谁知韩青却摇了摇头,平静道:“算了,不看了。”
    说完,擦干嘴角血迹,竟然就这样转身退了回去。
    不战而退?
    宁云郎微微愣神,然后对他微微作揖,极有礼数说道:“谢了。”
    那人笑了,一张沧桑脸庞如枯木逢阳春,头也不回说道:“我不动手,不代表禄老头不动手,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我答应替他出手,但人情终究是人情,犯不着为此拼命,当然,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宁云郎笑道:“多谢忠告。”
    说完,转身朝那禄家老太爷的方向看去,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禄家老太爷平淡道:“了不得的年轻人。”
    宁云郎又是轻轻一揖,抬头说道:“不及禄大人老当益壮。”
    禄家老太爷一边打量他,一边眯眼说道:“大祭司的确好眼光。”
    宁云郎笑意真诚醉人,一谦逊说道:“晚辈出身草莽,不懂规矩,还望大人海涵。”
    禄家老太爷看着他,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剑出峨眉?”
    宁云郎心中一惊,却不动声色问道:“什么?”
    禄家老太爷目光与他对视,过了片刻,笑道:“年轻就是好啊。”
    宁云郎赧颜一笑,没有说话。
    没有预料之中的剑拔弩张,甚至连口舌之争都没有。
    其实,宁云郎心中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年轻是好,老而不死就是为贼了。”
    就这样,一句无事退朝,结束了这场时隔已久的朝会。
    韩青临走之前,轻声一句:“还有一招叫什么?”
    宁云郎将折剑收在背后,转头说了三个字。
    踏云行。
    然后便转身离去。
    诸位朝臣陆续退去,等到众人走后,禄家老太爷才在亲侍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远远的可以看到帷幕的另一边,宁云郎与安布鲁有说有笑。
    有人转头冷哼一声,甚是不忿。
    禄家老太爷放慢脚步,问道:“怎么,埋怨老夫方才不曾对那中原小子下死手?”
    那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太爷爷如此行事,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孙儿怎敢有异议。”
    老太爷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的脾气,我能不知道?”
    尚才二十出头便已经是朝中阁臣的年轻男子,沉吟片刻,抬头说道:“只是孙儿不明白,难道韩大人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老太爷摇头,洒然一笑道:“既然是青莲剑客的徒弟,未必无法以等闲境界来划分,韩青是明白人,所以才没有尽力去逼出那小子的第三式剑招来,当然,或许他也觉得自己接不下那小子的第三招。”
    年轻人闻言诧异,恨恨道:“难道他当真同境无敌了不成?”
    老太爷淡淡说道:“没有人能够无敌于世,就算他那师父李白,最后也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若要杀他,有千万种办法,又何必急于一时,你要是能有他一半资质,禄家可保百年繁华无恙。”
    听到这里,年轻人露出一丝尴尬,心中对那姓宁的中原剑客的妒意,不知不觉里更深了几分。
    这场雷声大雨点也是不小的朝会终于结束,死一人伤一人,甚至已经和禄家撕破脸皮,不知道这是不是慕容野禅想要看到的结果,但对宁云郎来说,已经是尽力而为的结果。
    下次见面,或许就是拔剑相向的时候了。
    等到宁云郎重新回到后宫,见到慕容野禅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一身丝质雪白绸衣,站立在书架之后,安布鲁早已不知所踪,屋外有几位侍女安静侍奉着,见宁云郎走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替他借去身上披着的裘衣,然后双手奉上一杯热茶,这才躬身退去,慕容野禅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太冲动了,若不是那老匹夫以退为进,今日你我都不好收场。”
    宁云郎摇了摇头,直截了当说道:“蛇打七寸,若不致命,反倒会咬人一口,只有让他知道咱们不打算后退,他才会有所顾忌。”
    慕容野禅回望书架一眼,拿出一册书卷,说道:“所以这就是修行之道?”
    宁云郎饮了一口热茶,说道:“不错,就算墨家之人再如何推崇无为而治,在天道之上,还是要与之争斗,这就是所谓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慕容野禅点点头,听懂听不懂都不再多问。
    宁云郎轻声问道:“给你添麻烦了。”
    慕容野禅洒然笑道:“麻烦倒不至于,迟早要撕破脸皮,接下来只等撒网收鱼罢了。”
    宁云郎点点头,转移话题,道:“何时去见大祭司。”
    慕容野禅看着他,回眸一笑,轻声说道:“现在。”
    宁云郎没有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如今陆轻羽昏迷未醒,或许只有那位大祭司才能够救她,更何况宁云郎对那位传说中的大祭司无比好奇,但闻其名未见其人,当真想见识一番,是否如民间口口相传的那般神秘,至于朝堂之上如何一言不合仗剑杀人,不过是依行承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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