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贤今晚出尽了风头,方才一副对子将那人的颜面彻底扫尽,果然不负他洛京才子的名头,就在这个时候,围观的又有一人走了上前,拱手笑道:“久闻袁兄大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人年纪不大,穿着锦缎绸子,一看便是江南富贵人家的子弟,此刻见袁子贤出尽风头,大有洛京力压江南意思,这才站了出来,也是他有几分诗才在身,想要借此展现一番,他原本也准备了几首诗词,想要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现在看来,这袁子贤气势太盛,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整个诗会都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了。
    这袁子贤是厉害不假,但也未必就是力压所有江南才子了,所谓诗会就是给大家争取表现的地方,虽然最后的结果不纯粹是才华的比拼,这里面的门路很多,但才华的确可以决定大多数,若是能够借此将名声打出,便也是赚了,再者这里是洛水画舫,上面除了各家的千金小姐外,还有洛京里各家有名的花魁登台献艺,若是能得一两个人倾心,这可又是大出风头的事,比起什么诗会第一更要让人津津乐道。
    洛水悠悠百年,这样的故事可从没有少过,故事的主人公的名字会在段时间内传遍大江南北,成为别人歆羡的风流才子,就像当初户部尚书萧复还是布衣之时,便是借着诗会一鸣惊人,更是将当年洛京第一的花魁纳入房中,简直羡煞了天下人。
    袁子贤自然知道他的意图,拱手还礼道:“这位是江南的樊玉樊大才子吧,樊家书香百年,出过樊林儒圣这样的前贤,佩服佩服。”
    樊林便是这位樊玉的祖爷爷,官至首辅,也是樊家百年兴盛的奠基人,樊玉听他说起,脸上亦是闪过一丝傲然之色,虽说樊家这些年淡出官场,但在朝中的人脉依然深厚,只见他谦让几句,开门见山说道:“樊某不才,倒是有首新作,就此抛砖引玉,想请教请教袁兄。”
    樊玉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顿时一阵叫好。
    诗会最精彩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便是斗诗了,而诗词之作中,便是以咏春伤秋和离别最是出彩。
    袁子贤倒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以为江南才子都是那般委婉,愣了愣,这才笑着说道:“哦?樊兄又有大作出世了?那正好拿出来与大家观摩观摩。”
    “哦,这是要开始作诗了吗,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远处走来一人,不正是方才在阁楼之上的那位花魁洛水仙。
    此刻见她现身,现场顿时热闹起来,惊叹声不绝于耳,大抵是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如此貌美惊人,尤其是那些从外地过来的读书人。
    “原来是洛小姐,久闻洛小姐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既然洛小姐在,倒不妨对这些诗词做些点评。”袁子贤顺水推舟说道。
    洛水仙笑着说道:“点评算不上,不过是和大家一起欣赏,既然袁大才子发话了,水仙岂有不应的道理。”
    “好。”
    樊玉点了点头,从衣袖中掏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纸,递了过去。
    “……新妆初面人依旧,深锁春宫半院愁……相思不得相思顾,二更明月上枝头……不错,这首春作哀而不伤,意境独到,依我看,绝对是近些年难得的佳作。”
    “有春秋遗风,的确是上乘之作,看来今晚大家都是有准备的。”
    “好好好,不愧是江南才子,这首诗一出,只怕场中在没人敢献丑了。”
    反观洛京这边的人,则是眉头微微蹙起,这首诗确实并无多少可以指摘的地方,无论意境还是平仄押韵都是恰到好处,若是刻意发难,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只是不知道这袁子贤该如何应对了。
    见他无动于衷,周围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不消片刻,又有几人递上各自的诗句来,大抵都是意境出众之作,看起来也是差之伯仲,比起方才那首总还少些什么。
    还有人在下面嚷嚷道:“诸君,我这里有一首旷世杰作,不妨听听。”
    有认识他的人笑着说道:“还旷世杰作,那你倒是念来听听,可别是你当年作的「投笔复从戎,大刀砍贼人」那首。”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
    那人也不恼,笑着说道:“倒是没有用纸写下,我就给大家念念。各位且听: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谁知刚念完,场中顿时哄笑一片,就连那洛水仙也笑得花枝招展,笑着说道:“这诗好有趣。”
    名为张打油的书生摸了摸头,亦是跟着笑了起来。
    终于等到袁子贤的诗已经作了出来,众人迫不及待的围了过来,只见他接过毛笔,轻蘸墨水,在宣纸上顿了顿,并没有急于落笔。
    “装神弄鬼。”
    有人在小声说道。
    袁子贤听到却没有在意,而是落笔写下第一个字。
    洛。
    “洛京多旧迹,一日几堪愁。”
    一句现于宣纸之上,场中顿时一片安静,有人蹙眉深思,有人神色古怪。
    “风起林花晚,月明陵树秋。”
    洛水仙轻声念道,脸上亦是神色复杂,看了眼袁子贤,轻声道:“寄情于景。”
    “兴亡不可问,自古水东流。”
    又一句写下,已经有人站起身来,看着袁子贤,喝道:“好个袁子贤,胆敢在洛京之中写这样的反诗。”
    袁子贤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不是反诗,此时乍看并无奇异之处,就看之下,平淡里自有一种意境,由浅入深,由深又归于浅。”
    “好家伙,此诗纵使有多种诠释,只怕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倒是敢拿出来,不愧是安王府相中的人。”
    “若只是如此,怕是还不够出彩。”
    “还有下句。”
    果然,袁子贤手中毛笔一动,挥笔写下:
    “雪消鸿爪去,花败随风吟。”
    “天地归圣心,万载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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