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房!”辛六哭喊着,手指再也抓不住,松开来,整个人往下坠去,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身体向下一沉,手腕传来刺痛,全身的重量,都被卡在了双臂,致使她悬停在了半空中。
    “嗯!”余舒咬紧牙关,憋红了脸,她使劲儿抓住辛六的双手,半个身子被拉扯的探出去,两条腿紧紧勾住栏杆空隙,险险地停顿在那里。
    这里是四楼,下面是坚硬的石板,掉下去,保个全尸都难。
    纪星璇跪坐在地上,看到这一幕,脸色飞快的变幻,心中想到她之后可能要面对的指认,挣扎着爬了起来,手向余舒伸去——
    不能让她们活着!
    “你敢!”余舒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爆喝一声,忍住腹部被横栏硌的死痛,呲牙道:“后面有人正赶上来,你推了我们下楼就是铁证如山,两条人命,你插翅难飞,我看你怎么死!”
    纪星璇犹豫了,手碰到余舒的衣角,脑袋昏昏沉沉,呆立在那里,摇摆在天平两端。
    余舒不指望纪星璇能帮忙拉辛六上来,能够喝斥住她不下黑手,已是铤而走险。
    就在此时“噼啪”一声脆响,横栏撑不住余舒和辛六两人重量,眼看着就要断开!
    余舒一颗心如同绑了沙袋直往下沉,有一瞬间想过要放开辛六,先保住自己再说,然而目光对上辛六惊恐又茫然的视线,终是狠不下心放弃她!
    片刻间的犹豫,那横栏已经发出不支的响声,余舒身体跟着颤了颤,两手却死死抓着辛六不肯松开,血冲到脑袋,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此时感觉到不是恐慌,而是不甘——
    一路艰辛,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许多事尚未完成,难道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
    她若死了,小修怎么办?
    她才刚刚让那孩子过上好日子!
    想到又要留下亲人,重复上一世的结局谁能帮她,谁能帮帮她!
    余舒目眦欲裂,心狂跳着,烧着嗓子大吼出一声:“大哥!”
    仿佛听到她的召唤,走廊上刮起一阵微风,麻木的腰背被一道大力环住,滚烫的呼吸擦着她的脸而过,一只手臂贴着她的肩膀伸出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伸向的地方,也不管那横栏是否承受得住,就连带着她整个人,往上一拽!
    “噼啪!”
    一截横栏应声断裂,连同着他们,摔打在走廊这一面。
    余舒被人抱着滚了半圈,才停下来,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入目先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席卷着夜色,大有将她吞没之势。
    沉重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她两腿发软,嘴唇哆嗦了一下,两只手总算松开来,歪倒在他身上。
    薛睿一臂紧搂着余舒纤瘦的腰摆没有松开,想到方才他在楼下望到她悬空的那一幕,心口便像是被上千只蚁虫啃噬过,又刺又痛。
    若是他轻功不济,没能以最快的速度攀爬上来,若是他晚来一步,没能将她拉回来,那结果,他简直难以想象下去。
    死里逃生的辛六趴在地上,身下隔着摔成几节的栏杆“哇”地一嗓子便大哭起来。
    余舒被哭声唤回魂来,重重咳嗽了两声,猛地一转头,盯着一脸仓皇的纪星璇,操着粗哑的嗓音,冷笑道:“抓住你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夜这行凶者,竟然是纪星璇本人!
    这一回她牢牢抓住了她的狐狸尾巴,看她不剥了她的皮!
    一阵冷风吹过高楼,纪星璇打了个激灵,心中燃烧的怒火被熄灭,低头看着摔在地上的辛六,这才醒悟过来,她方才做了什么。
    “我”她慢慢摇头,眼中一片兵荒马乱,两手抱臂,咬着嘴唇后退了两步,几乎站不稳。
    薛睿扶着余舒站起来,看一眼地上的辛六,再看一眼明显心虚的纪星璇,面沉如水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火筒,折开抛向楼外,火筒在半空中爆出一连串耀眼的火光,提示着正在找来的属下们,往此地赶来。
    余舒没有再理会纪星璇,想要去安抚惊吓过度的辛六,才发现腰上环着的手臂未曾松开,仰头看着薛睿绷的紧紧的俊脸,不知为何心头一软,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大哥,我没事了。”
    薛睿闻言,未置一词,手臂收拢了一下,才轻轻将她放开。
    余舒喘了口气,蹲在辛六身边,将哭成泪人的她拉进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哄到:“好了好了,别怕。”
    “呜呜呜莲、莲房”辛六哭声打嗝,紧拽着余舒的袖子,语无伦次道:“是她、是她杀了曹幼龄,她被我发现,现在又要杀我,她是凶手!”
    薛睿眼神凌厉地看向纪星璇,之前他追着余舒的脚步而来,到楼下时候,只看到余舒拽着辛六吊在空中,险乎坠楼,却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
    余舒先是一愣,而后便惊喜开来,忍不住询问辛六:“你说你发现了什么?”
    辛六六神无主之下,也未想到要帮秦月柔掩饰什么,便抽抽啼啼地将她偷听到秦月柔和纪星璇的对话,以及她跟着纪星璇来到这楼上,质问她却被她推下楼的事讲了一遍。
    余舒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今夜布局,虽有变卦,但是总算没有白忙一场,有了辛六的口供,加上她亲眼所见,纪星璇这一身狐臊味,掩都掩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侍者打扮的钉子看到信号跑上了楼,到薛睿面前报道:“大人,属下来迟。”
    薛睿一摆手,指着恍恍惚惚的纪星璇,厉声道:“抓起来,带走!”
    纪星璇陡然一惊,抬头却只见两道人影朝她伸出手来,飞快地将她擒拿住,她眼皮狂跳,虚张声势地喝斥道:“你们胆敢,可知我是大易师——”
    一声反抗都没能喊完,她便被人用塞子堵住了嘴。
    宴会上,酒酣之夜,一张张假笑的脸孔,被辉煌的灯火所敛盖,觥筹交错,知人知面心难猜。
    刘昙正在与刘灏隔着酒桌交谈,不外乎你来我往,暗中刺探,景尘就坐在刘昙身侧,面前摆着一品香茗,他不爱饮酒,亦没人勉强他。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后门匆匆进来,快步绕到了刘昙身后,弯腰在他耳边低声禀报。
    景尘耳力极佳,听到那人禀报了一半,便蹙起眉头,目露犹疑之色。
    听完后,刘昙脸色微变,嘴角的笑容霎时收敛起来,冷哼一声,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嘭!”
    刘灏皱眉,扬声道:“九弟这是发什么火呢?”
    四周都注意到他们这边,停酒望来。
    刘昙整理着衣裳站起身来,环顾在场宾客,忍怒道:“有人无法无天,竟选在本王大喜之日,在暄春园行凶杀人,刚刚被擒住,本王待去审问,各位先请自便吧!”
    刘昙年纪不大,然而最近风头正盛,发起飙来,不怒自威,有人想问明白,却也不敢撞枪口。
    刘灏正在疑顿,就见刘昙转头对他道:“此事与王兄也有些干系,且随我来。”
    说罢,便起身离席,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对景尘道:“师叔也来吧。”
    景尘没有说话,站起来跟上他。
    被刘昙当众牵扯,刘灏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在一阵窃窃私语声中,带着身边人也离开席面。
    在座有一些好事者,犹豫再三,也悄悄跟了上来,这当中就包括左等右等不见辛六回来的秦月柔。
    一行人跟在刘昙身后,从宴厅前门出去,走过庭院。
    刘灏路上询问刘昙出了何事,刘昙却同他打马虎眼眼,一副隐忍模样,不肯多言。
    待到花园尽头的会客厅门前,就走在刘昙身后的刘灏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当即愣住。
    就在能容纳十几人的房间里,东西两侧整齐摆着两排座椅茶几,中间一条夹道,薛睿背着手站在纱灯下,一袭墨青色襕衫衬得他背脊挺拔,无端显出他心情不佳。
    左侧椅子上紧挨着两名女子,却是余舒环抱着辛六,轻声安慰。
    再看中间,两个侍者反绑着一名身材纤长的女子,露出一张不堪屈辱的侧脸,竟是未戴面纱的纪星璇。
    刘昙尚未开口,刘灏已怒声道:“这是作甚,还不将人松开!”
    薛睿转过身,看着几人走进门,飞快地与刘昙交换了一个眼色,面不假色地对刘灏道:“恕难从命,此女乃是杀人凶嫌,为王爷安全着想,还是绑住的好。”
    刘灏掩不住满眼惊讶,转头看着纪星璇。
    “王爷”纪星璇难以启齿,挣扎了一下,面容苦涩道:“我是被冤枉的,是他们误会了。”
    “什么误会!”辛六一听到这话,便炸了脾气,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指着她道:“你要杀我,你推我下楼,你还敢说你是被冤枉的!?”
    纪星璇却不躲闪,迎上愤怒的指责,冷笑道:“是你要和我扭打,自己不小心摔出去,怎么成了我推你?”
    辛六涨红了脸,又要反驳,却被余舒一手拉了回去,按在她肩膀上,看了看进门的几人,目光从刘灏、刘昙、乃至景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转过头去看薛睿:“大哥,我来说吧。”
    薛睿点点头,拱手对刘昙几人道:“王爷、道子稍安勿躁,先请坐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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