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方才与你说那番话,是让你规劝你父亲,你这小子倒好,直接与你父亲、兄长商议,过几日,要回水村建造府邸!”
    孇氏一边给白衍倒茶,一边叹气道。
    “水村再好,也是深山之中,能好到那里去?不方便不说,也不安全!你父亲与你兄长,相信那些仆人、扈从,娘可不信!”
    孇氏看向白衍抱怨着。
    “娘,并非搬家,不过是在水村建好府邸,爹能偶尔回去住上几日!祖父因为叔父一事,一直不愿来到这里,等府邸建好,便让爹将祖父祖母一家,带到水村居住。”
    白衍解释道,看着孇氏一脸幽怨,忍不住露出少许笑意。
    白衍也知道,对于娘亲与孇氏而言,水村再好,也比不上临淄城内,毕竟临淄繁华热闹,商贸繁荣,还有巡吏与官吏治理,治安也好,如今有了钱财,在临淄不仅不需要担心安危,就是出个门,没几步就能走到人来人往的闹市,不需要再从水村走两三个时辰,才能来临淄城内。
    这般对比之下,不想再回水村很正常。
    “你小子,就宠着你爹!”
    孇氏依旧抱怨一句,满是嗔怪的看向白衍,不过神情中,显然释怀不少。
    孇氏倒好茶水后,便准备离开,不过离开前,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方才晚膳之时,你可听到你表兄的话,你表兄嫂,已有身孕!”
    孇氏不忘对白衍提醒一句,一番话里,绕有深意。
    白衍跪坐在木桌旁,听到孇氏的话,拿着笔墨的手,瞬间便僵硬住,哭笑不得的看向娘亲。
    “娘!”
    白衍有些无奈。
    然而还不等白衍说完,孇氏便瞪了白衍一眼,似乎不许白衍反驳,随后自顾自的叮嘱白衍今晚住在这里,说完,孇氏才转身离开书房。
    白衍看着孇氏离开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随后继续在烛灯下,低头忙碌起来,处理着荀朔送来的竹简。
    这段时日,城内楚魏燕的士族,已然尽数登记,接下来,便是静等蔺安顺、陈则、夫尧哪里送来消息,以及咸阳送来的回复。
    第六百九十八章:再救公子升
    “单于,我们部落,真的不要南下,一雪前耻吗?”
    匈奴部落的首领营帐内,坻崿、穆尔托、蛊颌、坞靥迩等一众小部落首领,全都聚集在一起。
    看着头曼单于,此刻穆尔托等人,全都有些焦急,不明白为何头曼单于,不愿意趁机南下,把当初的仇,向中原人报复回来。
    “单于,燕人、齐人都说,那秦将白衍不在雁门,如今北方大部分兵马,都在齐国的疆域!只要我们部落的儿郎南下,便能把云中代地,洗劫一空!”
    穆尔托看向头曼单于说道。
    然而在所有部落首领的目光下,身穿狼皮衣的头曼单于,却是安静的吃着羊肉,时不时喝着一口酒,神情思索,却又一言不发。
    许久,头曼单于似乎终于吃饱喝足,搓了搓手。
    “既然秦将白衍不在雁门,你们知道为何东胡那些部落,要特地前来找我们?”
    头曼单于说话间,看着坻崿、穆尔托、蛊颌、坞靥迩等一众部落首领,面露思索,看向彼此的模样。
    “他们也在害怕!”
    头曼单于轻声说道,随后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营帐内,一个木架旁。
    “如果南下,真有你们说的那般简单,东胡不会来找我们,他们早就已经南下!”
    头曼单于抬起手,轻轻抚摸面前的一把秦剑,看着剑刃上,一个个细小的缺口,用满是老茧的手,不断感受着这把剑的冰凉。
    “东胡想要南下劫掠,我们可以答应东胡!”
    头曼单于说道。
    坻崿、穆尔托、蛊颌、坞靥迩等人听到头曼单于的话,全都好奇的看向头曼单于。
    随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中,头曼单于轻轻拿起那把秦剑,缓缓转过身。
    “等东胡南下后,我们便看看,东胡和秦军,到底谁更厉害!看看他们谁会败!”
    头曼单于一手拿着秦剑,看着上面剑身,清楚刻着白衍二字。
    自从接连败在秦军手里,部落死伤惨重,远逃漠北,西边的东胡,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逼迫匈奴交供马儿与部落美人。
    看着手中的利剑,在头曼单于眼里,这一次,东胡与秦人交战,若是秦人胜,他们便向东胡复仇,若是东胡胜……
    那便,连同秦人、东胡一起,把昔日的仇,都给一次性算清楚。
    “穆尔托,你亲自去一趟月氏,告诉央金,这次若是月氏能出兵一万人,不仅仅能为当年无数被烧死的月氏人报仇,而后帮助我们匈奴除掉东胡,月氏想要的那几块肥沃草原,全都可以给他们月氏!”
    头曼单于转过头,看向穆尔托。
    “过去的时候,带上我所有的儿子,全都送到月氏做人质!”
    头曼单于嘱咐道。
    营帐之内,这一刻头曼单于脸色阴暗,目光之中,闪烁着冷漠与仇恨,就连坻崿、蛊颌等人看到头曼单于的眼神,对视一眼,气氛都安静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楚的感受到,头曼单于想要复仇的决心。
    ……
    酷暑之下,临淄城内。
    白衍跪坐在凉亭之下,看着院子里的孩童嬉戏打闹,嘴角隐约有些笑意。
    “小时候虽无钱财,但兄长喜欢带衍去溪边,每每在岸边,都喜欢看着河内的鱼,一直追着!”
    白衍说话间,看向兄长,回忆着小时候。
    水寿听到仲弟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是格外灿烂,神情中满是回忆,怀念。
    “每次娘都要怪为兄,生怕衍弟掉入溪里!”
    水寿看着妻子在院子内,与钟离溪不断嘱咐孩童的模样,宛如看到儿时,娘亲便是那般说自己。
    如今爹娘都已经快要年迈,自己已经娶妻生子……
    转头看向仲弟,水寿从小便把照顾仲弟,一心一意,如今长大,水寿也没想到,仲弟不仅仅争气,而且还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而作为兄长,对于仲弟,水寿从来不嫉妒。
    水寿也入过伍,也经历过操练,故而比起爹娘,水寿更知道仲弟当初在秦国入伍后,吃了多少苦,更别说后面,还要上战场,去那个想想,百年令人害怕胆寒的地方!
    当初仲弟独自一人,孤独的离开齐国,前往那遥远的秦国,走着那一条条从未走过,也从未见过的路,这一走,便是万里之外。
    水寿每当想起,这段时日与父亲回到村子,回祖父祖母那里探望时,那些村民羡慕的眼神,以及那一句句赞誉、讨好、小心翼翼的攀谈,就连在城内,也有数不清的士族子弟,那些从小便衣食无忧的富商之子,纷纷前来与自己结交,谈及仲弟时,神情充斥着憧憬、惊叹。
    所有人都是这般的羡慕白衍,这般的惊叹白衍的成就。
    可唯独,只有水寿以及爹娘,还有外祖母,最是心疼白衍,就如同水寿曾经在夜里,与妻子筠寒说过的话,世人都羡慕仲弟,都羡慕仲弟如今的身份地位,可别说丢一把剑让其上战场,就是赶出家门,怕没两天就要偷偷跑回来。
    莫说去秦国那一条条陌生又漫长的路,就是想到那未知的地方,去那遥远的异地,一想到沿途中的贼寇,又有几个人有胆子,又愿意去,更别说仲弟当初还是独自一人。
    水寿因为在齐国入伍,经历过离家的场景,所以不敢想象,当初离家之时,年少的仲弟,去那遥远的秦国前,看着父母,看着小苑木屋,到底有多不舍。
    每当看到白衍身上的秦国官服,还有头上的爵弁,水寿心中,都会浮现仲弟的过往,像爹娘那般,看着仲弟那清秀的脸庞,根本不像是伍卒的模样,而不禁心疼。
    “仲弟,何时离开?”
    水寿收起笑容,有些不舍的问道。
    虽然如今身穿绸衣,这段时日常常与城内权贵士族接触,整个人都发生很大的变化,然而木讷的脸上,双眼看向白衍,一如既往,尽是关心。
    白衍与前些时日的忙碌不同,随着咸阳颁布诏令抵达临淄,把灭国后的齐地,设为齐郡与琅琊郡,担任齐郡、琅琊郡的郡守、郡尉,都已经抵达赴任。
    这也是为何白衍这几日,能有空闲留在家中的原因。
    而看着终于能清闲下来的白衍,别说水寿,就是爹娘,还有外祖母,大舅父他们,全都知道这也意味着,不久后白衍便要离开。
    毕竟如今的白衍,乃是秦国大良造,更是统领着北疆驻军。
    不管是北上去雁门,亦或者是去咸阳,白衍都不可能领兵驻留临淄太久。
    “过两日应当便要走!”
    白衍一想到要离家,转头看着院子,也有些伤感、惆怅。
    “两日?那么快?”
    水寿即便是有准备,然而听到白衍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齐地太多人都希望衍离开齐地,衍便随了他们的心愿!”
    白衍对兄长水寿说道,一句话,绕有深意。
    不过还不能疑惑的水寿问清楚。
    “良人!”
    小苑内,小舅母范恏的声音响起,待白衍与水寿目光看去时,便见到小舅父与表兄孇由,都一身秦国服饰,一边交谈,一边走回来。
    “小舅父,表兄!”
    白衍、水寿见到孇谷、孇由到来,纷纷起身。
    不知是因为孇谷之前乃是在楚地为仕,要保护孇谷的原因,还是因为孇谷立功,而临淄又是白衍老家的缘故,昔日身为秦国客卿的孇谷,就在前几日,终于得到咸阳安排的官职。
    齐郡监御史!
    监御史,隶属御史中丞,负责监察郡守与其他官员!
    这个官职说大不大,但权利说小也不小,没有多少实权,却又能监察郡内所有官员、官吏,直接呈书咸阳。
    而表兄孇由,因为功劳不足,只能担任临淄城的狱掾,主管牢房、囚犯,职位并不算高,但胜在地方好,毕竟临淄可不是什么小城邑。
    “今日怎么回来那么快?”
    范恏这时候也跟着孇谷,来到凉亭,一边帮孇谷褪下官服,一边询问道。
    “还不是那齐郡各城邑的士族,都赶着忙着去巴结孟尚、秦固!孟尚、秦固都忙着饮酒作乐呢!”
    孇谷解释道,随后看向白衍。
    “这段时日,不仅仅是楚魏燕三地旧族,就连齐地的士族,可都高兴着呢!一个个都巴不得你小子早些离开临淄!”
    孇谷没好气的说道,虽说知道那些士族很势力,但也没料到,居然变脸那么快,随着孟尚、秦固来到临淄,所有士族明里暗里,都想要让白衍尽快离开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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