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眼中本是有些笑意,然而当看到一路与白衍生气的魏老,被白衍一番话,便直接上钩,美眸尽是无奈,微微摇头。
    看着头发花白的魏老,赵秋都有些感慨,白衍如此精准的说出田儋、田荣、田横三人,明显便是察觉到什么,心中定然已经有准备。
    看着魏老一边生气,一边却话无巨细的告知白衍,与田儋有关的事情,如同长辈对一个晚辈那般。
    看着魏老的模样,这让赵秋都忍不住在心中无奈的笑起来。
    怕是天下间,也只有白衍,能让魏老这般。
    薄菇城内,在一栋巨大的府邸前,马车缓缓停下,白衍下马车后,便看到早已经等候在门前的田濉。
    白衍带来的扈从,以及马车,都跟着府邸仆从离开,前往安排好的住所。
    有魏老等人在,白衍倒不担心,故而看到田濉后,便上前,对着田濉抬手打礼。
    “衍,拜见濉兄!”
    白衍对着田濉打礼,从一开始的好友田君,再到后面的田将军,如今变成妻兄,白衍再次看到田濉,饶是脸皮厚,也有些耳根泛红。
    “可有见到父亲?”
    田濉对着白衍还礼,当看到田儋等人的马车停下,一个都从马车内走出来后,知晓眼下不是交谈之际,于是长话短说,询问白衍可否见到父亲。
    当刚看到白衍点点头,田濉这才松口气,见到父亲就好,如今这里距离临淄,快的话不过两日,慢的话也不过三日,白衍很快便能抵达临淄,见到齐王。
    “田濉,拜见族叔!”
    田濉看到田儋等人下马车后,便转身,站在原地对着走来的田儋打礼。
    “哼,倒是担心族叔无法护白衍周全!”
    田儋看着打礼的田濉,有些不满的说道一句,言外之意便是白衍方才抵达薄菇,田濉就率领上千齐骑前来,这明显就是担心白衍,过来为白衍撑腰。
    “田濉不敢!”
    田濉轻声说道,看到田儋没有再说其他,于是看向田儋一眼,目光看向其他族叔,依次打礼。
    “武烈君,请!”
    田儋邀请白衍入府。
    白衍见状,没有拒绝,本就不担心的他,如今见到田濉到来,更是放心下来。
    ……
    临淄,水村。
    春耕之际,虽有细雨,但衍父依旧带着家中老牛,在田地间忙活,一眼看去,比起其他家的田地,需要人不断弯腰耕作,衍父有一头老牛,不仅仅省力,而且还比人快无数倍,这让村民纷纷为之羡慕。
    在山林之间的水村,与山外不一样,作为先祖是逃难来到山里,在山里落户生根的水村后人,山林间的田地,自然比不上山外平野沃土那般,故而耕田所产的粮粟,对比平野的那些沃土也会少上一些,耕作也更为吃力。
    山村之中能用老牛耕田的人是少之又少,其一是村民良田不多,其二是一头老牛比人命都贵。
    山外面的沃土平野,都有家族,那些家族的良田都是按顷来算,虽然齐国一顷田多少亩与秦楚不同,但与秦楚一样,那些田地背后的家族,为防止错过最佳耕作的时机,影响收成,故而都会买有诸多老牛,为家仆供养,用于劳作。
    像老牛生病,奴仆被怪罪后,最终活活被打死的事情,也十分常见,就是官府有时候都会如此。
    此刻。
    伴随着细雨,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村民,每当气喘吁吁的起身,缓一缓腰间以及手臂的酸痛时,看着衍父的田地耕种之快,已经完全超过他们。
    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村民那叫一个羡慕。
    午间。
    食善之时,一些村妇,便十分默契的来到孇氏身旁,一脸善意的与孇氏交谈。
    那些妇人其实都打着一个主意,那便是想着,等衍父耕好自家的田地,若是时辰还早的话,能不能让老牛再劳累一番,借一借牛。
    官府的牛谁都不敢借,生怕一个照顾不好,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问题,赔不起就算,怕是连命都没有。
    而孇氏则不同,大家都是相邻,能帮一点是一点。
    “可真羡慕你们家,这段时日村里都在忙活耕地之时,你们家来不及耕自己的地,便去帮子台他们一家耕地,先耕他们的地,这两日回来,这才没多少时日,就把地耕成这样……”
    “就是就是,怕是再有一会,都能耕种了!”
    田野旁,孇氏满头汗水夹含着丝丝雨水,不断忙活着,擦拭着额头间,看着眼前这些村妇你一言我一眼的夸赞,心中根本不以为意。
    孇氏比谁都清楚,家中有一头老牛,的确为村民羡慕,但眼红的村民,往日里没少嘲笑水寿成为废人,瘸了腿,另一个此子失踪多年,死活不知。
    但清楚归清楚,孇氏也不会打人脸,毕竟生活在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突同这些田耕,若是真与所有村民撕破脸,日后少不了无数麻烦。
    怕人不怕仇人,怕的就是眼红人,这句话在村邻之间,格外真实。
    “田地少才耕快!又要照顾寿儿祖父一家,又要忙活自家,牤都忙不过来,去年就是太着急,田地都没耕好,最后收成都不尽人意,交过赋税之后,差点都没吃的!今年说什么,都要让寿儿他爹,好好耕好,就连寿儿他祖父都说了,明日再去复耕一番……”
    孇氏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忙碌,气喘吁吁的情况下,孇氏似乎想起什么,眼红一丝,一抹伤感、思念转瞬即逝,恢复过后,便把弄好的粟米,放在一旁的麻袋里,这些都要播种。
    其他妇人听到孇氏的话,面色都不怎么好看,谁都听得出来,孇氏这是不想借牛,但孇氏有理有据的话,谁都没办法反驳。
    这时候。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突然有一个身着布衣的老者,急匆匆的走来,面色十分惊慌。
    “寿他爹娘!你们快别忙了!出事了!!!”
    老者对着孇氏与衍父说道,那抬起来催促的手,其中一根手指明显有暗疾。
    见到这个老者,其他妇人,乃至孇氏,都不陌生,这是村子里的旬老,是为数不多年长之人,在村子里的资历、威望很高,但德行却很差,年轻时就喜欢去河边偷看村中妇人洗澡,没少被人追着打,后面老了,也没少收敛,不过仗着资历、威望,还有一把年纪,很多人怒骂几句,也无可奈何。
    眼下听到旬老对话,不管是忙碌粟米的孇氏,还是带着老牛耕作的衍父,全都停下来,看向衍父。
    “旬老,怎么了?可是村中寿儿,还是筠寒?”
    孇氏听到旬老的话,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在家中照顾孩儿的筠寒,以及腿脚不便的寿儿。
    “不是,不是……”
    旬老一把年纪,跑来的时候,气喘吁吁,来不及多说,只能摇摇头。
    看着旬老的模样,孇氏方才安下心,其他村妇可就不耐烦起来,催促旬老快说发生什么事情。
    “是莺氏回来了!”
    旬老说道。
    而孇氏与衍父,还有其他村妇听到旬老的话,一脸疑惑,很早之前他们便听闻,莺氏去临淄城过得不如意,不过幸好遇上贵人,听说已经跟着贵人,前往楚国,寻找子淮与子卢。
    对此水寿的祖父、祖母,没少牵挂莺氏,没少点击子淮与子卢回来。
    如今旬老说莺氏已经回来,莫非是寻到子卢与子淮?那这应该是好事啊,按照寿儿祖父祖母那偏心的性子,还有莺氏那心性,若是子卢与子淮回来,莺氏巴不得让子卢亲自过来,让他们过去吃晚膳,好好显摆显摆才对,为何方才旬老却说是出事了,出什么事?
    “莺氏回来,还带着子卢妻子,岑晴,还有,子淮的尸骨!子淮死了!!!”
    旬老看着孇氏疑惑的模样,一口气把事情说出来。
    随着旬老的话音落下,田野上,别说衍父面色大变,就是其他村妇,还有一向不喜子卢、子淮的孇氏,都神情大变,一脸惊慌起来。
    衍父与孇氏对视一眼,顾不得其他,连忙把老牛牵出田间,急匆匆的朝着村里走去。
    别说作为亲儿子的衍父,就是昔日居住在一起多年的孇氏,都清楚水寿祖父、祖母的偏心,若真是子淮出事,那对水寿祖父祖母的打击,何其之大。
    想到这里,二人连忙回家,就是孇氏都忘记昔日二十多年积攒的不满与怨气,担心之余,想着尽快去水寿祖父家。
    两个时辰后。
    在水寿祖父家中,孇氏与衍父尚未进入院子,就看到拥挤的院门外,站着无数村民,水寿祖母,以及子淮小妾大哭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儿啊!!!儿啊!!!呜啊啊~!我的儿啊!!”
    “良人呜呜呜~!”
    孇氏看着衍父那老实木讷的脸上,满是担心,朝着前面挤过去,也连忙跟在身后,在议论纷纷的村民中,随着村民的让路,进入院子。
    第六百六十四章:孇氏受不了莺氏,白衍抵达临淄
    “子淮可惜了!”
    “可不是嘛,苦读圣贤之书数十年,结果不等出人头地,便身死他乡……”
    “子淮是怎么死的?莺氏可有说过?”
    “这个我知道,方才听莺氏亲口说,是在游离各地时,抵达大梁城,突生恶疾,最终病故!”
    院子内到处都是村民,一个个老年人、壮年人,还有一些男子、少年,都在其中,而妇人也在一起互相窃窃私语。
    正当村民都在为子淮的死,而不断感慨惋惜的时候,很多妇人则有些怨言。
    当初在村子里,毫不夸张的说,家家户户都曾经送粟米给过子淮一家,为的,便是希望子淮日后荣华富贵后,不忘相邻的情谊,能施舍一把。
    结果眼下倒好,别说什么荣华富贵,子淮都已经不在人世,如此一来,当初那些粮,岂不是白送给子淮一家?
    想到这里。
    很多妇人越说,心中便是愈是后悔,特别是那些逢节日,便给子淮一家送礼的村民,纷纷感觉自家粮粟那么多年以来,一直都被人偷去一般。
    “爹,娘!!!”
    衍父来到院子内,当看到寿儿祖父一脸虚弱的跪坐在凉席上,寿儿祖母声嘶揭底的哭喊,拍打地面,衍父双眼也不由得有些泛红,看着莺氏,看着院子中的这竹凉席上的裹布。
    此时衍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长,居然真的已经死了!
    “爹,娘,节哀!”
    衍父忍住哀伤,好在已经人到中年,活了半辈子,操劳半辈子的衍父,早已经看开。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像在田野间劳务耕种的百姓,都不知道收成可够吃的,都不知道可有衣物熬过秉冬,更别说在乱世中,游离诸国,常年不归家的长兄。
    “衍他娘,我好命苦啊!!!呜呜呜~!命苦啊!”
    水寿的祖父、祖母听着衍父的话,还没反应,而莺氏看到孇氏,那红肿甚至有些乌青的双眼上,那叫一个激动,跪着上前,立即就抱着孇氏的大腿,一个劲的嚎啕大哭,甚至方才在孇氏没来之前,莺氏都没这般哭喊。
    见状。
    孇氏也没多想,以为莺氏伤心,连忙伸手安抚着莺氏的背部。
    别看孇氏往日里,对大事小事都十分在意,一言不合就要与莺氏争论,甚至大伯在世之时,莺氏也没有丝毫退让。
    但归根结底,孇氏也不过是一妇人,见识就那么多,死者为大的道理,在孇氏心里,根深蒂固。
    以往再多的不和,往日再多的不满,孇氏都不会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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