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说到这里,眉头紧锁起来,一脸担忧,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田鼎是齐国王室宗亲,深得齐王建信任,一手执掌的齐国大权,即便是齐相后胜,都不及十之一二,也是如此,秦国在拉拢齐国之时,不仅仅是要拉拢齐相后胜,就连无数中立的齐国官员、士族,也要耗费巨大的代价去拉拢,以此联合众人,方才能与田鼎,相庭抗礼。
    这也是秦国最头疼的原因,秦国也不是没想过去拉拢田鼎,但田鼎又怎会如此轻易的被拉拢,田鼎依旧是那个田鼎。
    然而就在此前,田鼎居然真的离开齐国临淄,在白衍被包围在楚东之际,离开齐国朝堂。
    这无异于彻底放弃与楚国联盟,放弃劝说齐王出兵,放弃这个时候对付秦国的最佳之机,没有田鼎在,剩下反抗齐国的所有势力加在一起,也不足以应对秦国收买的势力。
    眼下,过去那么多日,姚贾都依旧不明白,田鼎在打什么算盘。
    是真放弃救楚国,还是别有算计。
    以姚贾对田鼎的了解,绝大可能,还是后者,田鼎对齐国的执着,对齐国的忠心,无需质疑,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国陷入危险之中。
    “还有第三件事!”
    白衍听着姚贾的话,想着田鼎之事,面露思索的时候,突然再次传来姚贾的声音,这让白衍不由得再次微微抬头,看向姚贾。
    在白衍的目光中,姚贾依旧面露担忧,面色有些阴沉。
    “在齐国如此之久,老夫也隐晦的查到,齐国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
    姚贾看向白衍。
    听着姚贾的话,白衍与钟离郝,纷纷皱眉起来。
    想到城外还有楚国大军,更遥远的地方,项燕统领的楚国大军,正在虎视眈眈,这时候不管是钟离郝,还是白衍,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齐国出现什么变故。
    “姚大人,可是何事?”
    白衍看向姚贾询问道。
    姚贾听到白衍的话,微微低头,沉思间,一想到在齐国调查的事情,眼中便尽是困惑、担忧。
    “是曾经很多名士,不知为何,全都失去踪影,很多此前王上都记在心上的大儒,也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仅仅稷下学宫,与诸多士族,就是齐王,也不断在暗地里命人寻找,但许久以来,全都毫无所获!”
    姚贾摇头说道,随后抬头看向白衍。
    “诸多名士失去踪迹?怎会如此?”
    钟离郝也皱起眉头,若非姚贾查到,他根本不知道此事。
    姚贾对着钟离郝摇摇头,示意还没查出来,随后看向白衍。
    “老夫离开临淄后,已将此事命人送去咸阳,交给王上,并且告知李斯!”
    姚贾说道。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姚贾的能力范围,单凭姚贾如今的能力,根本查不出来,连齐王、与稷下学宫的大儒、士族,倾尽全力,都找不到丝毫踪迹,这件事情必须告知嬴政,让嬴政也派人去找,毕竟其中,很多名士大儒,都是嬴政一直以来,十分重视的名士,他们背后,可都代表着天下士人。
    “还有此事?”
    白衍听到姚贾的话,与姚贾对视一眼,顿时有些吃惊。
    “那姚大人此番前来,是想?”
    白衍问道。
    而姚贾这时候也没有再犹豫,直接告诉白衍自己的目的。
    其一,便是田鼎的反常,他有些担忧,来此帮助白衍,若有需要,他也能出力,其二也是希望等白衍结束城外的战事,给他一些边骑中的精锐斥候,去探查湛氏踪影,从而找到那老人的踪迹。
    最后一件事情,便是趁着白衍统领秦国大军,尚在楚东一地,没有楚国的干扰,他也要调查一番,那些消失的名士是否与楚国有关!
    第六百一十七章:王贲的竹简,秦楚决战的开端
    “将军,楚军突然间,开始往回撤,往泊山方向赶去!”
    次日。
    白衍与姚贾正在书房闲聊之际,便听到蔡余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全军出城!保持好距离,跟在楚军身后!”
    白衍与姚贾对视一眼,随后对着蔡余下令道。
    楚军退去,这也意味着,楚军已经发现不对劲,这才想着尽快离开。
    “诺!”
    蔡余闻言,连忙领命离去。
    姚贾看着蔡余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的看向身旁的白衍一眼,虽然方才来到钟吾城不过一日,但善于言辞的姚贾,在与钟离郝交谈时,钟离郝根本不是对手,很多事情在只言片语间,便在姚贾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钟离郝不知不觉说出来。
    就连当初秦将枞叛秦的事情,姚贾都已经了解、猜测得差不多,也了解到昔日钟吾城发生的事,远没有外面传言那般简单。
    方才那名叫做蔡余的将领,此前便是枞的部将。
    想到这里。
    即便是常年游走诸国,在无数仇敌面前笑谈的姚贾,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惊叹,不提白衍其才能,就是白衍这番举动,天下便没有几人能做到,能有如此心性之人,逢得良机,注定不会碌碌无为。
    这一点,姚贾最深有体会。
    看似风轻云淡的背后,胆魄,心细、手段等等,缺一不可。
    望着身旁一脸从容的白衍,姚贾倒是愈发好奇,白衍师从何人,到底是哪位名士大儒,能教导出这样一个弟子。
    姚贾也暗暗可惜,当初在临淄,听闻田鼎似乎已经查出来,不过此事,唯有田鼎与齐王得知。
    “姚大人,出城看看?”
    白衍转过头,看向姚贾。
    如今项乐、项权已经被包围,就看楚军那边,项燕如何抉择,这五万楚军皆是收拢的溃卒,并非楚军精锐,但项乐与项权,可都是实打实的项燕之子。
    “走!”
    姚贾思索间,听到白衍的话,扬起笑意,抬手示意白衍先请。
    白衍也还以手礼,示意一同前去。
    钟吾城的城门内。
    随着白衍的命令在一名名骑马的铁骑将士,告知城内的一名名将军,刹那间,身穿秦甲的鸠,便看向城门下的秦卒。
    “开城门!”
    在鸠的命令声中,看守城门的秦军士卒,把巨大的城门打开。
    鸠身后,一名名秦军将领见状,纷纷转身,对着身后的秦军将士大喝,随后带着城内一排排身穿衣甲,手持长戈的秦军将士,朝着城门外走去。
    一盏盏秦国旗帜之中,密密麻麻长戈上,锋利的兵戈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就在秦军将士纷纷离开城邑没多久。
    在数十名铁骑将士的护卫中,白衍与姚贾乘坐的马车,也缓缓从城门离开。
    数个时辰后。
    待马车一路来到山川险要之地停下,白衍与姚贾从马车内走出来时,便看到秦军将士早已经在蜿蜒陡峭的峡谷,修出一条道路。
    在将领与秦卒的带领下,白衍与姚贾顺着将士修理出来的小道,一路来到山谷上方,随后一眼便看到山谷另一边,黑压压的一片楚军人海,正在无数秦军的包围下,围困在峡谷之内。
    “此地便是将军昔日,斩杀景骐、昌文君之处?”
    姚贾年纪终究是有些大,微微喘息,看着已经被包围的楚军人海,皱着眉头,转过头看向白衍。
    “昔日景骐、昌文君,便是死在此地!”
    白衍听着姚贾的话,指着峡谷中,楚军被围的位置。
    秉冬之下,昔日寒冰白雪,尚未完全消退,曾经被血水染红的地方,依旧隐约能看得到,毕竟七万楚军士卒,全部都死在那片峡谷之中。
    连同受伤战亡的秦军将士,不下十万人的鲜血,都曾洒在那片峡谷内。
    “昌文君在秦国,威望仅次王翦将军,怎奈最终叛秦!”
    姚贾叹息一声。
    与当初不同,昔日在姚贾眼里白衍是秦国白氏子弟,故而姚贾有些话不会说出口,说出来也感觉白衍难以体会到,但如今,得知白衍是齐人,有些话,姚贾自然便没那么多忌讳。
    他白衍是齐人。
    姚贾,亦是魏人,说到底,他们都是与昌文君一样,离开自己母国,最终到秦国效力。
    如今看着在秦国有地位、威望、资历的昌文君,背叛秦国,最终被白衍斩杀在眼前这片峡谷内,这让姚贾不由得有些唏嘘。
    姚贾为秦国效力那么多年,在秦国任上卿,昔日没少与昌文君接触,甚至早早便有与昌文君联姻之念。
    如今回想,倒是有些庆幸。
    “昌文君乃楚王血脉后裔!白衍与姚大人,恐难以对此有所体会!”
    白衍听到姚贾的话,自嘲一句。
    昔日不管是嬴政决定攻打魏国,亦或者白衍出兵,姚贾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拦,更没有丝毫犹豫,比起昌文君而言,姚贾这样的人在魏人眼里,多为不耻之辈。
    但从来没有人想过,姚贾当初在魏国,不过是一个门吏之子,一点地位都没有,后面去赵国好不容易成为一个赵臣,反而还被赵国驱逐。
    世人提及姚贾,终究是与韩非子那般,骂姚贾乃是“梁之大盗,赵之逐臣”。
    白衍与姚贾一样,甚至在齐国,白衍比姚贾的出身更低,若是姚贾的父亲是门吏,仅在魏国士族眼里无足轻重的话,那么白衍的地位,甚至有时候,连与城中的奴隶都比不上,毕竟世人对待一个奴隶,还要顾忌其主人,而若是欺负白衍,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这也是为何小时候,别说其他村子的村民,就是同一个村子的村民,不管心情好不好,都肆无忌惮的嘲笑白衍,不需要顾忌什么。
    对比他们,昌平君却是楚王后裔,正儿八经的的贵族出身。
    “倒也是如此!”
    姚贾与白衍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看向远处的峡谷,看着在峡谷内,与楚卒拼杀,将其包围在峡谷的秦军将士。
    随后想到白衍是被田鼎赶出齐国,姚贾顿时理解白衍那句话的意思,眼中满是释然。
    没多久。
    峡谷内的楚军,面对秦军的包围,看着峡谷知晓曾经无数楚卒便是死在峡谷之内,楚军士卒溃败之势,越发明显,啸杀声中,越来越多的楚卒,不断拥挤在一起,最终被楚军自己人踩踏,秦军将士越杀越勇,在绝对的优势下,气势愈发高涨。
    身后传来动静,白衍与姚贾转头便看到,荀朔在秦军士卒的护送下,从山下走来。
    “荀朔,拜见姚上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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