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打开后,里面有不少书籍跟藏品画作。
    罗非白看得很快,最后收手,显然没有需求的案情线索。
    陈氏跟江沉白微微失望。
    “等下,还有这里。”
    罗非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这人带着他们出去,指着了下鸡圈。
    “鸡屎坑下面还埋着一个箱子,里面多为父亲亲笔册子。”
    “温妹妹真是蕙质兰心,为世间女子聪慧之楷模。”
    温云舒忍不住多看这人两眼,有些郁闷。
    这人,跟少年时真的很不一样。
    而罗非白这边有些欢喜,看向江沉白,目光灼灼,暗含威胁。
    江沉白:“.....”
    不用看,我自然得去挖,大人何必如此。
    再臭也得挖。
    ——————
    第二个箱子显然小了很多,里面的小册子却也厚厚一叠,拿到后一时半会也翻不完。
    温云舒跟陈氏没有打扰,后者去看孩子,前者则是进了主屋照顾母亲。
    老夫人年迈,头发昏白,但其实没有到昏迷不醒的地步,此时是清醒着的,也能日常吃食了。
    她,只是不愿意出门。
    门一关,温云舒揉了毛巾给她擦脸。
    老夫人却低声一句,“小舒,会后悔吗?”
    “婚约明明是有的.....”
    温云舒:“母亲,他当年自己签下的婚书,但是那会年少,为父亲所救扶持,感恩而已,多年过去了,不说父亲这边有所后悔,他那边应当也如是,所以忘记了此事,当不认得我。或者,未免伤我,故作不记得,这样也挺好。”
    连巧儿都记得的婚事,那人一概不记得了,刚刚沈安和提起的时候,她明显察觉到对方神色表露的隐意。
    仿佛惊讶。
    老夫人低叹,“那会是我不同意,这孩子估计也是怕重提此事会尴尬,才不认的,不过你们若是有缘,有情,岂不是....”
    温云舒失笑,“母亲真是糊涂了,当年我才多大,只把他当哥哥,他亦把我当妹妹,谈什么旧情,如今这样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我一直不解您当年为何如此抗拒,明明您也是信他人品跟才华,为何....”
    老夫人神色沉闷,却是不语,只是跟温云舒低语道:“他这次来,应当不止为了查你父亲留下的遗物,也是要找其他的....关联他的东西,给他吧。”
    “那东西就放在....”
    ——————
    罗非白走的时候,温云舒让巧儿一起搬运了些蔬果,但眼神示意,似有私语,于是罗非白特地走到树下跟她说话,旁人也特地留了空间,不曾窥听。
    “母亲感恩大人您为父亲查案奔走,这些是小小谢礼,不值几个钱,望请收下。”
    罗非白一眼瞧见那些竹筐里的瓜果,眉眼含笑,对着老屋那边微抬高了音量,“还得是老夫人蕙质兰心,为世间女子聪慧之楷模,远胜于温姑娘你。”
    屋内老夫人跟屋外的温云舒:“.....”
    这郎君怎么这样。
    不过罗非白也听得出温云舒说话间刻意加重的“母亲”,眉眼微敛,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些遗物,所有的都会搬运上车,外面的人会瞧见,此后,就没人再会盯着温家了。”
    “有时候,没有价值才是真的安全。”
    “这个案子,也不会拖太久,还请温姑娘耐心等候。”
    温云舒看眼前人进退得当,体面周全,心里浮上微末的异样,在罗非白欲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低声一句。
    “大人,您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这话似乎很自然,似是询问年少接触的过往,又可能是.....某种隐晦的试探。
    也是奇异,她来了这阜城县多日,接洽了差役仵作跟一干人等,办案雷霆,张信礼也曾怀疑过她是否为罗非白,最终确信,因为没有纰漏。
    但真正拿捏到她身份悬疑的人,是一个姓温的年轻姑娘。
    记忆,的确是最难作假的伪装。
    若是反馈不对,对方既能确定她的虚实。
    罗非白半侧身,槐树树叶斑斓黛绿,斜影落半身,她心里闪过温云舒跟温家人的怪异表现,心里有个猜想得到了验证。
    那婚约,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是口头的,还是真正签下了婚书。
    但最后肯定默认无效,可能是老夫人不愿意,也可能是别的。
    前尘往事,能执着于此的有几个呢?
    问迹问心问时间,也问.....生死。
    这么多年没怎么联系,显然“罗非白”当年就该知道一些秘密了,担心连累温家,所以果断斩断过往。
    罗非白反推当年情况,静默些会,轻轻道:“记得一些,只是觉得我这人生来带着一些不详,出身是改不了的宿命,当年得温叔庇护,已是幸事,若是一场姻缘早已预见未来颠簸,祸及妻女子孙,应当及时止损。”
    “但始终.....始终希望温姑娘及你的家人平生喜乐,福气相依。”
    但凡温云舒再深入问了他们儿时过去,罗非白未必能应答如流,可她没有,只屈身行礼送别。
    罗非白暗暗叹一口气,回礼:“告辞。”
    温云舒默默看着这人大摇大摆带着一堆东西离开温家,心头紧绷的情绪一时松懈,回到屋内,却是拉开抽屉,里面有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小泥偶,底下还亦有红底金纹烫自的婚书。
    婚书上的另一端名字,的确被划去了。
    那人也的确否了婚书,它其实是已经无效的契约,留之无用。
    但她看了良久,脑海里却想起那日这人初次登门看墙上画作的样子。
    那画作,是那人指点她画的。
    ——————
    罗非白回到屋中,拿着一个南瓜,剐蹭底部,看到了下面的封口,取出,里面装着一个瓷罐,罐子亦是密封。
    外壳自然被南瓜内部瓤汁所染,洗净后,再解封,里面既是一枚玉佩。
    这个玉佩关联了一个身份。
    “罗非白”的身份。
    第42章 说服
    罗非白看着这枚极品羊脂玉的环佩, 上雕圣洁白鸟相,下有微雕提字。
    “四海清平,赠之与白。”
    这是生辰礼。
    属于“罗非白”的生辰礼, 下面还刻着一个回旋玉兰狐尾纹的徽印。
    这个印记, 其实但凡温家其他人壮着胆子去过凉山王寺,渗入内里就能瞧见它的印记,或者曾是朝堂中人....可惜他们没去过,温云舒更没去过,否则就会了悟为什么“罗非白”会断情否约而去。
    凉氏微生的族徽,凉王世子之独子。
    曾经的微生屿,字与白。
    “不过这世上最了解这枚玉佩的大概也只有如今的陛下桁帝。”
    “二十多年前,那会桁帝还是太子卿, 其在凉王世子生辰礼上亲自赠送这枚玉佩, 还是亲手刻字,那会凉王郡主也在,不过因是私交, 他特地从王都赶来阜城,天下人所知不多。”
    后来也没过多久吧, 当时献帝降罪凉王一脉, 定为通敌谋反, 凉王一脉灭。
    也幸好这一枚徽印未曾落入别人的手中, 否则若是对方了解凉王一脉, 认出族徽, 大抵就能定温家人抄家灭族之罪了。
    “但温廉肯定是知道的, 冒险救援后还安排读书功名, 这可不是一般的好心,他曾经受恩于凉王, 见凉王一脉受难,冒着泼天的大险将人人救下?”
    “有人盯梢温家,说明温廉的这个隐患是被人察觉的,只是对方不那么清楚,所以才想找些东西证明什么。”
    “或许,当时那些杀手没有得手,可能跟对方下了“活捉”的命令有关。”
    罗非白是在屋中面盆架上清洗陶罐的,也清洗了玉佩,思虑却很快,一个个念头闪过,但抬头看的是镜子里的自己。
    又像在看另一个人。
    她知道温老县令为何明知要被毒杀,还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把柄,在人家手里。
    这也是“罗非白”收到信后立即赶来阜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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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江河借着给县衙送酒的名头悄然进了后院,见到了正在翻看旧案清理一些冗余冤案的罗非白。
    这些案子简单,以罗非白的手段,一天都能翻一堆,以至于衙门每日人声鼎沸,不少苦主惴惴不安进去,喜笑颜开离开,或者沉冤得雪后哭着出来....
    江河不敢打扰,但罗非白没有耽误时间的意思。
    “来得正好,吃了吗?一起吧。”
    陈阿宝来送饭菜,赶上姑侄凑一起,两人都很高兴,跟陈阿宝说了几句,也吃了一顿饭,江河这才跟罗非白进书房提起这三日的暗查。
    “这些年里学院的学生倒是没有女性亲眷在山中出事,或者在外面遇上可以的案情,诸先生那边亦如是,唯有李小山一例,所以出于同窗之情,当时不少学子自发巡山调查,可惜没有线索。”
    “我也问过,山中那三条路径之所以废除,是因为山中草木茂盛,若是同时开四条路,打理起来十分废人手,且路途陡峭,容易发生事端,就逐渐废弃了,时间始于三年前,也挺突兀的,忽然就不建议走了。”
    罗非白:“山长下令?”
    “对,好像是说有身份贵重的访客差点掉下去了,山长迫于无奈就下了这个命令。”
    罗非白手指敲着桌面,江河顺势提及这些年里常拜访的一些官员。
    多有儋州官员,也有诸县的县令,其实区区一个阜城的学院山长不至于如此门面,便是因为当年那些事,以及曹琴笙当年乃是儋州最拔尖的功名有望之人,且得了朝廷嘉奖,又有太守赞誉,不说清流大儒对他欣赏,官员们也乐于结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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