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的风波注定无法这么轻易的就平息下来,好在欣儿那崩溃前的发泄总算将易家内的纷扰平息下来了。
    她没有和宰相回去,宰相冷静下来也终究没有再那么不顾一切的逼她;易家那些大大小小的丫鬟在她大发神威之后也消停了,即便心有不满也没有再在她面前和人前哭哭啼啼。
    易家老两口心中有愧,对她更是掏心掏肺,这样下午半晌总算有片刻安宁了,欣儿也得以在那方寸之地休整自己的思绪,也让自己连着被这婚事搅得不得片刻放松的神经松懈片刻。
    如今入宫的命运看来算是避过了,只是这付出的代价似乎远远超出了预料,而这以后的日子,看来这长安城中也有太多人不愿让她安宁了,当真不能轻松过关呢!
    这样的日子到第二天,在又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之后,她觉得自己还得自己来僻出一条道路才行,靠爹爹那样顾左右前后的,爱面子又宁折不弯的为官之道,是不可能化解的了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处境的。
    加上易家这样门庭若市的大家业,恐怕当今皇帝再圣明一次会相信爹爹久而久之受奸人挑唆的话也未必一直会相信爹爹和易家,何况帝王性情本就无常,爹爹愚忠,她不能跟着愚孝。
    然,现在她孤身一人在易府,易家夫妇虽然为人不错待她也好,却终究因大堂那出觉得她非寻常人家的德良女子,怕她也闹出什么事来再为易家雪上加霜,派来伺候她的人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再不如先前在大堂上的丫鬟那般轻易让人看出端倪。
    她便晓得,即便没有易幼飏生出的这些事,她也好好的和易幼飏做一对寻常夫妻,只怕在这易家,也是要步步为营经营算计着了,想到这便又觉压在精神上的神经又重了几分,既如此,她便再没留下的意义了。
    自己不舒坦,何苦还要挡别人的道?
    在易府没了在丞相府的自由,自然曾经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的事也成了限制,可限制终究只是限制,她还没到被囚困的地步。
    第二天午时,易府迎来一位娇客,这位不是旁人,乃是同易家少奶奶一起从师文豪大家李工韫的同门师姐,柳伶心。
    话说这柳伶心如今在易府的身份也颇为尴尬。
    就在一个月前,同样为长安商贾之家的柳家,从事着五谷杂粮的粮行,比不得第一巨富易家,当铺丝织都有涉及,并且还有自己的牧场及原料植物种植地,这远远凌驾与许多还要收取原料的商户富甲之家之上;柳家便想与易家联姻,在种植地这方面想长期合作。
    无奈,他有求与易家,能给易家的回报却除了一个女儿,商场上的利益屈指可数,到不如和寻常商家合作,一样能满满盈利,于是求婚的帖子送上去,没两天易家便回了消息,易家之子已有婚约不便再做此联姻,回绝了柳家。
    这本没什么,全长安城谁都知道,易家之子素日虽游手好闲甚至长和街头恶霸打架滋事,连竞试都能白卷以对直接去打擂台考武状元,结果武状元没考着给父母拎回家关起来琢磨一些木头玩意儿去了,曾一度是长安街头最受争议最热门的纨绔子弟,可是看着他背后那偌大的家业,上门求亲者也不计其数,而易家孩子年幼的时候以尚小为借口,过十六之后便以已有婚约为借口推拒一幢幢上门的亲事。
    而他柳家,他自认为是不同的,柳家小姐蕙质兰心,是传统最佳的大家闺秀最佳好媳妇人选是公认的,而且是天下第一才女明欣儿的师姐,琴艺和诗词歌赋皆是传自李工韫,而这同门师姐妹琴艺文采究竟谁更胜一筹,起码在柳家人认为,和宰相的千金是不承多让的;想就是看在他家女儿这个人上,长安城内也鲜少有女子可比的。
    然易家如此拒绝也无须多做介怀,可易家在拒绝了柳家的婚事后不久便传出去宰相府去提亲的消息,不久又传出易家与宰相府奉旨成婚的消息,这便不能让人淡定了,柳家人不能谈定长安城人更不能淡定。
    一时间人人都知道易家弃柳家选宰相府结亲,柳家的才女到底不如第一才女;所以在欣儿这门亲事成为笑柄之前,柳家的小姐才是这长安城中最大的笑话。
    这样的尴尬在传到两位小姐耳中,到底都是受过名家教养的大家闺秀,宰相府的第一才女只是谈谈一笑,丝毫不为所动。
    “到底还是世故之人多一些,只是委屈姐姐了,受这流言蜚语的侵扰。”
    而柳家的那位才女更是不乘多让,饮着铭饮亦是不当回事。
    “流言蜚语止于智者,明日不定又吹了哪个方向的风,便是另一番风声让人忘记了今日的风声,无需多做介怀,身在红尘中,谁能真的不染尘埃?”
    于是,两家的才女依然是姐妹情深深情厚意,可是长安城谁都能感觉到,明、易、柳三家的气氛,不如两位小姐那般淡而化之。
    在明、易两家结亲闹成笑话之前,全长安城闲来无事的人可都盯着这三家的动静,企图窥探出富豪之家有什么密闻呢!
    所以当欣儿被弃的丑闻疯传的第二天,柳家的轿子停在易家门口的时候,无论是易家守门的家丁还是路过易家门口的街上行人,都纷纷瞪大了眼睛盯着这里究竟又闹哪门子让人亢奋的名堂呢!
    然而轿子压下,幽兰色帘子掀开,里面娉婷少女欠身而出,人们便忘记自己最初开始注意这顶轿子的目的了,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嘴巴微张有些痴呆的看着那仰望易府匾额气韵出众的女子,顿时有着一种相同的感慨。
    易家,弃柳家择明府,是不是选错了?
    轿子前的少女个子高挑,多一分嫌长短一份过短;一身长安城最好绣坊“锦绣坊”的鹅黄丝织百花裙,明媚又不张扬的裹在身上,明黄锦罗密密覆盖住里面幽兰抹胸长及脚面拖地三步的繁重底裙,隐隐透出裙上绣着与抹胸上小小茉莉应景的花鸟草植,一条比底裙又浅上几分的浅色披帛,衬的她本就婀娜的身姿更是一步一摇曳,一动一风情。
    颈上露出的肌肤观之暖玉近之迷魂;一头青丝,松松挽成流云髻,青丝白缎固根,细软流苏金步摇簪在发间,眉目轻挑便是优雅,朱唇皓齿一张便是芬芳;站在那里不动便让人以为是在看一副极美的仕女图,动则如九天之女临于世间,逐渐就忘了那些让人亢奋的舌根蜚语,过后让人十步不回头。
    第一才女名天下,柳家有女画中仙,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只是……
    众人心中又有种了一个好奇的种子,这位柳家的女儿他们真正见识了,那位一首诗震动整个朝野,让江南贪官污吏数百人正法而名动天下的第一才女,又是怎样的年少风华国色倾城呢?
    看着面前高耸气派不失文气的匾额,远观的人们却看不到她眼底究竟是和情绪,太过平静了,以至于让人看着她在笑都是一种天成的,而除这之外的情绪,便不再是能让人知道的一般,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以至于让人怀疑,她究竟有没有这种淡如水之外的心情。
    水太过清澈则无鱼,人太静则让人无法捉摸到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这一点,连是跟随她多年的丫鬟茗香都是无法避免的。
    小姐人很好,平日待他们下人也都极好,人又美,又是大夫人所出,无论家世人品都是他们心目中最好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即便是多子多女的老爷也会对她无所不应。
    可是小姐有时候的心思真的让人很难懂,比如说前一阵子本是好姐妹的明相府千金抢了她的未婚夫,明相府千金不当回事她竟也不当回事;府里府外将她说的如何如何她从来不曾听在耳里,害的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反倒着急了。
    如她所说,这事真过不久就过去了也算了,可是今日那位坏了她名声和抢了她夫君的出了事,她竟亲自前来探望,茗香顿时又不忿了,从来都是自己骄傲的小姐竟如此为两个不珍惜她的人,也让茗香吃味了,便趁上前扶她的机会再次低声幽怨道。
    “小姐!他们先前那般对你,你何苦劳这门子累来上门看望?就算你是看重与明小姐之间的情意,我看那位明小姐也只是见色忘义,不顾旧情之人,她没将你当做真正的姐妹,你竟还要这样扒心扒肺的对她,分明就是拿好心喂狼肝之人嘛!万一有个什么事,您准又受她的累。”
    她的逾越招来这位崇拜对象轻轻的一瞟,茗香俏脸上明显的不满稍稍退去几分,只是稍有不甘,又有些畏惧的小心抬眼探察她的神色。
    柳伶心淡淡扫她一眼倒是不再责怪她,只是用只能让她们两人的声音提醒道。
    “你难到又忘记了?给你说过多少次?易家择婚这件事本就不是欣儿的错,同样都是非己所愿,何必再去计较这些?管好你的那张嘴吧!外面不比家里,别人可不会像我一样能事事包容你。”
    “是,小姐,茗香知错了!”
    两人说完,已到近前,守门家丁一见佳人上前,立即擦掉下巴上一点哈喇子,振奋起精神面对这个如画一般的人儿。
    柳伶心上前,亲自询问。
    “请通报你们少夫人,怜心求见。”
    如今易、柳两家关系是没从前自在了,可是人家上门探望好姐妹却是不好打发的,消息传到后院,欣儿正正襟危坐在新婚之夜那架琴跟前。
    一丝不苟的百合髻,额间一枚花心粉红点点金色花蕊花瓣透明的银莲花钿,头上翡翠固发,几枚同样简单样式的珠钗细小簪花环绕,一身鎏金紫玉裙,白色雪绒纱罩身,粉色披帛包住她上身由臂弯内侧直垂地三尺,腰间同样粉色绣暗金金银花绣纹的固腰垫由一条白紫玉三色编织而成的腰带系住,让她整个人在繁重的新妇衣装与头饰下更加感觉她整个人窈窕有致不赢一握了,只是那还带着少女气息的眉目,以及还未消下去的点点婴儿肥脸颊,无一不标示着她的年龄与她身上背负的这些过于华丽繁重的礼节之服太过不服了。
    她的眉目轻蹙,眼里波光流转,似乎在她静坐下在做着各种各样的艰苦挣扎,那些不确定,那些希翼,似乎都在她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然后因为那个不确定再推翻,再建立形式演练再推翻如此反复,终于,她相叠在一起的手在长时间的紧握后慢慢放松了,唇上抹着嫩红胭脂依然失去颜色的唇色也变回来了,眼睛里的博涛汹涌也平静下来,如玉的脸蛋上也恢复了点正常的颜色了。
    “少奶奶,柳家的小姐求见。”
    听到这个通报,她的全身神经更是放松了,双手十指隐在桌下活动了一下,她微微侧头回复身后门外之人。
    “快请!”
    “是!”
    到底只是限制了些自由,还没到旁人不能来看她的地步,如今来了这位,她的计划便更好实行了。
    门外不多时便传来三两人的脚步声,那位刚才来通报的丫鬟将她们引到房前开了门恭敬的一拜。
    “小姐请!”
    “多谢!”
    丫鬟随后又退回门外,待主仆两人进去后才退出将门关上。
    柳伶心困惑的看了眼那丫鬟的举动,随即便转了目光来琴前,温言细语夹着忧。
    “欣儿,这两日真是委屈你了!”
    欣儿在门关上后早已坐不住,起身急急的向她疾步而来。
    “好姐姐,这次欣儿真的要有求与你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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