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戴力实病得不轻,没想到病情如此严重!韩朝阳不敢当儿戏,赶紧打电话向杜局汇报。
    “……已经到中期,医生说不能再耽误,必须尽快治疗,主要是透析。”
    “这么严重!你有没有问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俞主任说透析治疗费用很透明,不只是市内省内,国内各大中医院都差不多,透析一次大概四五百。如果有医保基本不用担心费用问题,算下来上过农保的个人只要承担百分之四,上城镇医疗保险的只要承担百分之二,上职工医疗保险的只要承担百分之一。”
    韩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关键是他没上保险,透析一次四百,一星期要透析三至四次,一个月要透析十三次左右,一个月透析费用需要五千多,一年透析费用需要六万。再把检查、药物等其他费用算上,一年估计要七八万。”
    杜局头大了,紧锁着眉头沉吟道:“放肯定是不能放的,不给他治也不行,畏罪潜逃死在外面跟我们没关系,落网之后死了到时候说不清,你先帮他办住院,先请医院安排他透析,当务之急是稳住病情。”
    治疗一星期花不了多少钱,这点费用局里还是能承担的。
    至于以后怎么办,韩朝阳相信局领导肯定会有办法,应了一声“是”,再次走进医生办公室,请俞主任帮戴力实开住院单。
    事实上杜局没什么好办法,拿起手机翻出周局的号码,可又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为这点事打电话又觉得不合适。
    邢主任刚才没闲着,给预审大队值班民警打电话询问戴力实案的进展,见杜局愁眉不展,小心翼翼地说:“杜局,我刚问过,这件事很麻烦。被害人的伤情鉴定出来了,轻伤一级,检察院那边过完年就会起诉,按照量刑标准,轻伤一级刑期是一到两年。嫌疑人在监视居住期间又潜逃过,法官在定罪量刑时肯定是从严从重。”
    杜局阴沉着脸说:“两年跑不掉?”
    “至少两年。”邢主任点点头,继续道:“被害人对我们有意见,人家住院治疗花不少钱,结果戴力实穷的叮当响,迄今为止没赔偿过一分钱的医药费、误工费、护理费和营养费。人家心里本来就有气,见戴力实只被关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人家很不理解,不止一次去二中队找过办案民警,还声称要去市局投诉,如果市局不管就去省里上-访。”
    “这么说案子到了法院,法院一样有压力。”
    “法院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判缓刑的可能性不大,反正判完之后就没他们什么事。”
    公检法司就像一张桌子的四条腿。
    公安负责侦查,检察院起诉,法院审理判决,归司法厅管的监狱管理局及监狱管理局下面的监狱负责执行。
    按照程序,判决下来之后省厅监管总队会与省监狱管理局协调,决定把犯人送到省内哪个监狱服刑,但像戴力实这样病入膏肓且刑期不长的犯人,监狱管理局十有八九不会收,最终会让犯人在看守所服刑,转一大圈还是转到分局这儿。
    想到这些,杜局揉着太阳穴说:“不管现在给戴力实办监视居住,还是将来给戴力实办保外就医,被害人家不理解,问题都不是很大,至少我们可以做工作,一次做不通多做几次,他们对戴力实的情况不是不了解,只要工作做到位,我相信肯定能做通。
    问题是戴力实不光有腿还有病,没人监视他肯定会跑,就算能安排人24小时盯着,他的病又怎么办?他出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让他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就是让他在家等死。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没病死也会饿死。不管怎么死的,现在对他不闻不问的那些亲戚,将来很难说会不会兴风作浪。”
    “不抓不行,抓到一堆麻烦,这算什么事!”邢主任长叹口气,端起杯子去帮杜局续水。
    杜局心道还不如抓不到,但这些话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因此批评“最帅警察”,权衡了一番,抬头道:“今天打电话向周局汇报不合适,明天汇报。遇到这种倒霉事,只有周局亲自出面找政法委,看政法委怎么说。你等会儿给小韩打个电话,让他辛苦一下,负责到底。”
    “杜局,让他怎么负责?”
    “首先要看住戴力实,不能让他再跑,如果再让他跑掉就真成玩忽职守了。再就是想方设法帮戴力实解决治疗费用,他是老顾的关门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擅长做群众工作。让他抽时间去找戴力实的那些亲戚谈谈,看能不能动员那些亲戚先借点钱给戴力实看病。”
    邢主任暗想这个工作不是一两点难做,甚至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杜局起身道:“戴力实是没收入来源,但如果能借到钱将来并不是没偿还能力,他有房子,虽然房子破破烂烂那点砖头瓦片不值几个钱,但宅基地值钱。他们那一片儿早晚是要拆的,将来的拆迁补偿少说也能有一两百万。”
    邢主任反应过来,不禁笑道:“就算他那些亲戚不借,也可以找别人借,甚至可以找街道借。”
    “我就是这么想的,”杜局敲敲桌子,胸有成竹地说:“现在征地拆迁工作多难做,只要戴力实愿意提前拆,哪怕先不拆只是签字画押承诺将来不会搞事,对街道而言就是提前排除掉一个潜在的钉子户。并且他拿到拆迁补偿或借到钱之后,可以先拿出一部分赔偿给被害人,这么一来被害人也不会去投诉去上访了。”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邢主任禁不住问:“杜局,现在可以提前拆吗?”
    “好像可以,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谁说的,反正就是年前的事,区里出台了一个政策,花园、新园几个街道的行政村的村民,可以主动找有关部门评估拆迁,但补偿标准肯定没朝阳村那么高。对村民们而言反正早晚是要拆的,为什么不等等多拿点拆迁补偿,所以村民们的积极性不高,很多人开玩笑说这个政策白制定了。”
    “没白制定,戴力实等着钱救命呢,他不能等也等不起。”
    “是啊,这个政策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让小韩不要隐瞒病情了,跟他说清楚,做做他工作,现在主动要求拆是亏,但谁让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如果以前老老实实找份工作,哪怕踏踏实实打个什么工,也不至于连上农保的那点钱也没有。”
    谁不怕死,蝼蚁尚且贪生呢。
    邢主任相信戴力实的这个工作韩朝阳能做通,但想想又问道:“做通之后呢,不管监视居住还是将来的保外就医,他总得有个落脚的地儿,房子拆了他住哪儿?”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住哪儿总会有办法的,在外面租房也行,反正他没老婆孩子,不管住哪儿都一样,而且那个家他也不愿意回。”
    “行,我就这么跟小韩说。”
    ……
    韩朝阳接到电话一时间竟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局里会给出这么一个解决方案,不过仔细想想却发现这竟是眼前唯一的办法,挂断电话之后先不动声色帮戴力实办住院手续。
    考虑到戴力实的情况比较特殊,六院没安排普通病房,更不可能安排高干病房,而是“创造性”的把他安排到警务室后面的一个彩钢板搭的棚子里。面积不大,只有七八平米,东边是医护人员和医院职工停自行车和电动车的地方,而这间小棚子原来是一个阿姨看车的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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