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朝阳帮东明小区清理完积雪,同带着早点过来的黄莹一起坐公交边吃边往区委党校赶。
    坐了两站,上来四位老爷子,胸前全挂着单反相机,看那长长的镜头就觉得很专业。
    在公交车上吃饭东西不文明,可是肚子饿了不能不吃,并且同车有好几个旅客也在吃,但不能不给老人让坐。
    韩朝阳和黄莹连忙给他们让坐,结果一个红光满面的老爷子刚坐下,就擦擦满是水雾的车窗玻璃,看着车外嘀咕道:“路上的雪全没了,公园的雪估计也没了。不就下点雪吗,着什么急,没雪怎么拍雪景!”
    一个头上戴着鸭舌帽、脖子里系着红围巾的老爷子,凑过来看着正在路边清理积雪的城管,嘟囔道:“该积极的时候不积极,不该积极的时候比谁都积极。下这点雪就倾巢而出,这不是形式主义么!”
    “还准备踏雪寻梅呢,看样子没戏了。”跟他们一起的另一位老爷子深以为然,对好不容易等来的一场雪转眼间就没了非常不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韩朝阳被搞得一肚子郁闷,暗想我容易吗我,4点半就起来清理积雪,累得一身臭汗,结果你们还不领情!不过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跟他们理论,因为不管怎么理论理亏的永远是你。
    黄莹不像他这么沉得住气,忍不住说:“大爷,您要拍雪景,别人还要出行呢!如果不把路上的积雪及时清理掉,早上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交通事故,这条路不知道会堵成什么样!”
    事实证明,大多数市民是明事理的。
    一个送孙子上学的阿姨回头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政府不干事你们骂,政府干事你们又骂。这位小姑娘说得对,不把雪扫掉交通不就瘫痪了吗,孩子怎么上学,年轻人怎么上班?还去公园拍雪景,我看你们几个连门儿都出不了!”
    “你这女同志说话怎么这么冲?”
    “我是就事论事,还踏雪寻梅,我看是腰里挂了个死耗子假充打猎。”
    “咦,没完没了你!”
    ……
    嘴上无毛,说话不牢。
    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搞不好会搬石头砸自己脚。
    韩朝阳站在一边笑而不语,打定主意只要他们不打起来就不管,就这么听他们一路吵闹到党校门口。
    下雪天,清理积雪是“主旋律”!
    早上已经清理过一次积雪,结果在签到簿上写上名字和单位,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党章党规等培训材料,一位领导走了过来,让前来参加培训的学员先把东西放下,出去跟保安们一起清理党校内的积雪。
    黄莹放下东西跑到门口,找到一大扫把边干边笑道:“躲来躲去还是没能躲过去,如果上班肯定要上街扫雪,没想到上学一样要扫雪。”
    一个不知道来自哪个单位的女学员抬头看看四周,确认党校领导不在,嬉笑道:“上学哪有不干活的,从小学到高中,每次开学都要大扫除,不光打扫教室,有时候还要清理操场上的杂草,好像就上大学没干过活。”
    “还真是,每次开学时都要干活。”黄莹噗嗤一笑,好奇地问:“你哪个单位的?”
    “物价局的,你呢?”
    “行政服务中心的,我姓黄,单名莹,晶莹剔透的莹。”
    “许丹凤,认识你很高兴。”
    她们正聊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学员抬起头:“我姓李,李自豪,国土局的,认识二位美女也很高兴。”
    问你了吗,还二位美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韩朝阳腹诽了一句,禁不住干咳了两声。
    黄莹岂能不知道他吃醋了,正得意着,许丹凤突然回头道:“帅哥,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燕阳最帅警察韩朝阳,我没认错吧?”
    “我们以前见过?”韩朝阳下意识问。
    “见过,而且不止一次,”许丹凤放下扫把,笑盈盈地说:“我也参加过八一歌会,开场曲是你指挥的,压轴的大合唱也是你指挥的,我手机里还有你照片,还关注了你们社区义务治安巡逻队的微信公众号。”
    “是吗,瞧我这记性,可能当时人太多没注意到你。”
    “现在认识也不晚。”
    有没有搞错,这么快就聊上了,而且聊得如此热乎。
    黄莹一肚子郁闷,指指前面的小路:“韩警官,那边没人铲,赶紧过去吧,这边有我们呢,人民警察应该多干点,在我们这儿磨洋工算什么!”
    “行,我去前面。”小刺激一下就行了,再嘚瑟回去真会跪电脑键盘。韩朝阳嘿嘿一笑,扛着铁锨跑前面去了。
    参加培训的女学员不少,并且几乎个个认识他,扫完雪回到教室,黄莹决定不再坚持之前约定的“同学关系”,当仁不让地跟他坐一桌。
    党校领导坐在台上讲了十几分钟话,都没有搞个开班式,都没有跟学员们一起合影,就让老师开始授课。
    所谓的授课就是让学员们观看中央党校讲师的网络授课视频,从培训日程安排上看主要以自学为主,前三天全是看视频,最后一天的上午现场授课,下午举行结业考试。
    既然要考试就得好好学,不然不及格多丢人。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中午是自助餐,韩朝阳取好餐坐到黄莹身边,见她盘子里只有两块蛋糕和水果,正准备问问怎么就吃这点,许丹凤端着餐盘微笑着坐到二人对面。
    “黄莹,吃这么少!”
    “减肥。”
    “你又不胖,减什么肥。”
    黄莹心道你才不关心我吃多少呢,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回头看了看韩朝阳,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韩朝阳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你们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许丹凤嫣然一笑,抬头提醒道:“快点啊,不然饭菜就凉了。”
    “谢谢。”
    来电显示的手机号很陌生,韩朝阳走到餐厅门口举起手机问:“您好,请问您哪位?”
    “韩警官吗,我是新民小区3号楼一单元201的业主苏爱华,您上次来小区抓偷车贼时给过我警民联系卡。”
    警民联系卡见人就发,参加工作以来已发出去七八盒,韩朝阳真记不得有这么个人,但对他所说的楼号和房号印象深刻,想到刚假释出狱的莫云虎就住他家对门,急忙问:“想起来了,苏先生,您有什么事?”
    苏爱华打开厨房窗户,探头看看停在楼下的一辆警车,忧心忡忡地说:“韩警官,我家对门也就是202住着一个犯人您知道吗?”
    “苏先生,您是说莫云虎吧。”
    “对,就是他,他是有名的黑社会,他怎么能住这儿!”
    “苏先生,您听我说,莫云虎以前是犯过事,但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在监狱服了好几年刑。据我所知,他在服刑期间表现很好,不然也不会获得减刑,更不会获得假释,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重新融入社会的机会,您说是不是?”
    “韩警官,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就住我隔壁,要是他没改呢,我现在都不敢让我闺女一个人出门!”
    “他住在他姐姐家。”
    “我知道,关键他姐家就在我对门!”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莫云虎的“虎威”犹在,竟把他姐姐的邻居吓成这样。
    韩朝阳能理解当事人的心情,只能劝慰道:“苏先生,您别急,您听我说,莫云虎现在虽然是假释人员,虽然是司法所监管的假释犯,但他还是有公民权利的,我们无权赶他走。而且住您对门事出有因,他家的老房子拆了,不住他姐家住谁家,是让他去宾馆开房间,还是让他流落街头?”
    “韩警官,您这话我不爱听,他那样的犯人有公民权利,我这样遵纪守法的公民就没公民权利了?”
    “他有没有恐吓你?”
    “没有,暂时没有,不过他往门口一站跟恐吓有什么区别?”
    韩朝阳被问得焦头烂额,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苏爱华看着楼下正准备上车的两个民警气呼呼地说:“看样子新园街派出所也不管,韩警官,如果您也不管我还得打110,我就不信没人管!”
    “……”
    假释人员一样是人,你凭什么不允许人住你隔壁。
    电话挂了挂了吧,韩朝阳没当回事,回餐厅继续吃饭。
    女生有没有颜值是完全不一样的,走到就餐区一看,原来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一帮男学员边吃边跟黄莹和许丹凤谈笑风生,不知道哪个家伙嫌韩朝阳的餐盘碍事,竟帮着放到后面那张空圆桌上。
    韩朝阳心想你们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撩妹的,背对着他们在空圆桌边坐下,不动声色掏出手机,调至静音,旋即拨打起黄莹的电话。
    黄莹刚才没忍住笑出来,见他在后面搞怪,看看手机微笑着说:“不好意思,你们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行政服务中心真忙,连吃饭都有人找。”
    “你以为都像你们规划局那么清闲。”
    “我们闲,你有时间去我们单位看看!”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扯淡,不一会儿黄莹走了进来,端起餐盘笑道:“你们聊,我坐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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