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立功、火线入党,意味着战斗仍在进行中。
    县委宫书记讲完话,王局宣布仪式结束,命令参加仪式的民警回各卡口继续盘查过往车辆,严防麻黄草流入非法渠道;
    武警中队不用参与盘查行动,在中队长和中队指导员组织下有序登车,回看守所继续执勤。
    燕阳民警十五天学习交流已期满,按县局昨天的安排,仪式结束之后全去三楼大会议室,与龙道县局民警开一个座谈会,然后参加中午的欢送宴,吃完饭回宾馆收拾行李退房,乘坐县局联系好的大巴去新兰。
    分局这边也考虑到小伙子们吃了十五天苦,并且难得来一次大西北,晚上住在新兰,明天自由活动。新兰市区并不大,没几个景点,一天时间逛逛足够了,后天中午乘火车返回。
    结果计划不如变化,黄政委本想着龙道县局可能遇到了事,不想给人家添乱,正准备跟王局打个招呼,先同范局带韩朝阳等民警回宾馆,没想到刚送走省厅政治部和市局领导的王局突然走过来,忧心忡忡地说:“黄政委,座谈会可能开不成了。”
    “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谢,”王局回头看了一眼正被局ji委唐书记叫住的江立和张天详,凝重地说:“黄政委,新营派出所出了点事,不光座谈会开不成,我们还想跟韩朝阳同志谈谈,找韩朝阳同志了解点情况。”
    涉及到自己单位的民警就不一样了。
    黄政委楞了楞,下意识问:“出了什么事?”
    新营乡正发生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死者亲属发到网上,搞不好会搞得满城风雨,甚至全国人民都知道。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王局深吸口气,紧锁着眉头说:“新营派出所所长何平原昨晚调解过一起治安案件,当事人是一个67岁的老头,回去之后死了,夜里死的。死者亲属认定跟新营派出所有关,要把尸体拉到县委县政府要说法,幸亏驻村干部发现及时,新营乡的干部把他们拦住了,这会儿死者亲属和死者的尸体全在新营乡政府门口。”
    难怪刚才脸色一个比一个不对,原来死了人!
    黄政委大吃一惊,急切地问:“小韩参与了调解?”
    “没有,但他当时在所里,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小伙子没被卷进去就行,黄政委稍稍松下口气,想想又问道:“人是在什么地方死的?”
    “在家死的,死在床上,他孙女早上发现的。幸亏死在家里,要是死在所里更说不清。”
    “死因有没有搞清楚?”
    “暂时没有,不过老石已经带法医去了。”
    干这一行,最怕遇到这种事!
    一旦爆到网上,舆论会一面倒,不明真相的网民十个会有九个指责办案民警。就算能搞清真相,但恶劣影响已经造成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光县局会因此而“出名”,甚至连龙道这个大多人不知道的国家级贫困县,都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
    黄政委打心眼里不想被卷进去,可这么一走了之跟“见死不救”没什么区别,面对王局满是期待的眼神,沉吟道:“王局,你们可以找小韩了解情况,但我必须在现场。”
    “没问题,谢谢。”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黄政委轻叹口气,快步走到范局身边:“老范,你先带同志们去宾馆,我和小韩还有点事。”
    “政委……”
    “别问了,赶紧带队回宾馆。”
    赶紧!
    政委居然用这个词,范局意识到这里并非久留之地,急忙招呼众人上大巴车。
    黄莹捧着奖章、证书和装着奖金的信封,见倒霉蛋不仅没跟过来,反而跟黄政委一起走进了办公楼,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范局,朝阳怎么进去了?”
    “他和政委还有点事,我们先走。”
    “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我们先上车,上车数数有多少奖金。没想到会发现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下午就要走,不给朝阳发现金,难道还要给他们留个银行卡号。”
    范局故作轻松开起玩笑,黄莹不明所以,竟兴高采烈地爬上车,坐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真数了起来。
    柯静同样不明所以,好奇地问:“俊德,简干事手里拿得是什么?”
    “档案袋。”宁俊德也意识到气氛不对,遥看着公安局大楼心不在焉。
    “我知道是档案袋,龙道县公安局的人给他的,我是问里面装着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想到不跟她说个明白,她会不依不饶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宁俊德没办法,只能低声解释道:“是我们立功受奖的材料,奖章、证书只是个人的一个纪念和标志,不能说明问题,主要还是档案里的东西。简干事要把这些材料带回去塞进我们的档案,不然朝阳的二等功和我的嘉奖组织人事部门不承认。”
    ……
    与此同时,韩朝阳同黄政委一起跟着王局走进一间办公室。
    不光龙道县公安局ji委干部和警务督察在,还有县ji委的一个干部和县检察院的一个检察官,有人做笔录,有人摄像,韩朝阳尽管心里没鬼依然被眼前这阵势搞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韩朝阳同志,不要紧张,我们就问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是。”
    “昨晚新营派出所所长何平原同志曾调解过一起治安案件,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是,”韩朝阳定定心神,抬头道:“昨晚吃完饭,何所准备同江立、张天详一起送我回县城。准备出发的时候,新营中学一个打架的学生家长到了所里。因为欢送我,杭教导员和常警长晚上喝了点酒,李所接到村干部汇报,一吃完饭就去全家营核实捕杀野猪的情况。
    何所可能觉得教导员和常警长喝了酒,一身酒气不适合去调解,李所又不在家,就亲自接待,亲自做学生家长工作。我和江立、张天详没进去,我们在车上等,直到他调解完,把学生家长送走才来县城的。夜路山路不好走,一直搞到快12点才到县城。”
    “江立和张天详有没有喝酒?”检察官追问道。
    “没有。”
    “江立和张天详都没喝酒,他们为什么不去调解,反而是所长亲自调解?”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外行!
    韩朝阳微皱起眉头,紧盯着他说:“江立是户籍民警,不是办案民警。张天详是社区民警,虽然平时经常协助办理甚至主办一些案件,但对这起治安案件并不了解。案件是昨天中午发生的,当时所里没人,何所亲自出的警,我跟何所一起去的。不过老人家和小女孩到所里时,江立倒是提出去接待去帮着调解,何所说他不了解情况,让他跟我们一起在车上等。”
    能不能问重点!
    县局ji委的民警忍不住了,插进来问:“韩朝阳同志,你们在车上等,能不能看到值班室的情况?”
    “能。”
    “调解时何平原同志的态度好不好,说话声音大不大?”
    “值班室门是开着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何所态度挺好,见老人家有些紧张,还给老人家发烟。说话声音不大,不过说了些什么我因为隔着车窗玻璃没听到,就算能听见也听不懂。反正声音不大,没拍桌子,更没对人家动手,调解,也不可能动手!”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检察官又问道。
    “知道,那个老人死了,在外面听王局说的,”韩朝阳回头看看王局和黄政委,急切地说:“检察官同志,我虽然不是党员,但我是民警,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会说假话!请您相信我,那位老人的死,跟何所真没关系,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是一个小女孩搀扶着他去所里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问题依然出在何平原身上。
    上级给他们配发了执法记录仪,为什么不用?
    如果有当时的视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事情虽然发生在新营派出所,何平原虽然是县公安局的民警,但现在不只是公安局一家的事,县委宫书记和魏县长高度重视,要求下午1点前搞清真相。
    民警有问题处理民警,民警没问题一样要做通死者亲属工作。
    总之,控制恶劣影响是第一位的!
    检察官可不管韩朝阳是不是刚荣立二等功的英雄,反复问、不断问昨晚的细节,韩朝阳昨晚也喝了几杯酒,哪记得具体时间,只能说了一大堆“大概”、“可能”、“左右”、“也许”……
    相比他,何平原此时此刻更委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面对盘问他的ji委、督察和检察官,泪流满面地说:“我真没吓唬他,更没动手!我跟另一个当事人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更不可能收人家好处。就算我何平原想收,他家穷得叮当响,靠吃国家救助过日子的,又能送什么给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帮他家吓唬另一家!”
    “既然你坦坦荡荡,当时为什么不开执法记录仪?”
    “我……我忘了,再说执法记录仪内存就那么大,就能冲那么点电,不可能24小时开着吧。调解又不是执法,调解的又不是什么大案子,而且我是打心眼里为他家好。他孙子才十几岁,还在上初二,被打的那家思想工作已经做通了,只要多多少少赔点钱,他孙子还能继续上学,将来说不定能混出个人样。”
    “现在的问题是人死了,”局ji委唐书记指指手机,面无表情地说:“新营乡程乡长看过尸体,跟死者亲属说没外伤,跟你何平原应该没什么关系。你知道人亲属怎么说,人说老人是被你何平原骂死的!”
    “我骂死的?”
    “你没开执法记录仪,没有执法视频。江立、张天详全在外面没参与调解,就算他们跟你一起参加调解,没有执法视频他们的话一样没说服力。人家现在就要调看视频,你拿不出视频,一个大活人进了派出所,回去之后就死了,不是你何平原骂死的也是你何平原骂死的。”
    “唐书记,我何平原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您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有屁用!”
    唐书记砰一声拍案而起,指着他咆哮道:“平时怎么跟你们说的,平时是怎么培训的,平时又是怎么提醒你们的?既要秉公执法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对我们这些警察而言没有视频就没有真相!可是你不听,听不进去,不当回事,现在好了,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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