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仍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又过许久,谢蘅才缓缓开口:“我记得,你是两岁到的我身边。”
    玄烛心一沉:“世子……”
    谢蘅继续道:“跟在我身边那段日子,你多在暗卫营,后来出了暗卫营拜了殿前大将军为师,之后便到了谢澹身边。”
    玄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抬眸略有些紧张的看向谢蘅。
    谢蘅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底一软,将要出口的训斥又收了回去。
    最终,他只淡声道:“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日后你便去谢澹身边,不必再回来了。”
    玄烛呆愣的看着谢蘅,这是谢蘅同他说过最重的话,他很清楚谢蘅这不是在与他玩笑。
    他怔愣之后,很有些不解:“可是世子明明……”
    明明喜欢云麾将军。
    谢蘅知道他未尽之言,也知道他这些心思瞒不过身边的人,所以他没有否认。
    但他也知,如何说才能叫玄烛死心。
    “我与她,不是一路人,终将要天各一方。”
    “再下去,我身陷其中难以自拔,徒留余生相思,是你想看到的吗?”
    “且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想看我日日担忧?若她有个万一,我又该如何活下去?”
    玄烛果断摇头:“不想!”
    王妃走的早,王爷的痛苦悲伤外人或许不知,但他们这些人却是无比清楚的。
    还有骠骑大将军。
    将军夫人离世后,骠骑大将军是什么模样满京皆知。
    他绝不想看世子步这些后尘。
    但是……
    “云麾将军心里也有世子,自有两全的法子。”玄烛挣扎道。
    世子这些年太苦了,看着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可自从冬日落入湖中损了根本后,世子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云麾将军,走进了世子的心,他自然要不留余力将人留在世子身边。
    可偏偏,她又是长在边关镇守边关的将军。
    “且只要陛下一道旨意,云麾将军就会留在玉京。”
    谢蘅面色微冷,凉凉的看着玄烛。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她,便要让她舍弃她的前程,理想,折断她的羽翼,将她困在后院?”
    玄烛也自知失言,低头认错。
    谢蘅正色看着玄烛,道:“她遂自己的愿活,才是我想看到的,此事之后不可再提,明白吗?”
    玄烛闷声应道:“属下明白了。”
    世子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时候尚早,还来得及抽身。
    谢蘅知他听进去了,不再多言。
    母妃离世早,他亲眼看着父王每年那几日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日不吃不喝,半夜都还能听见哭声。
    他注定是短寿的命,他不想她也如此。
    这时,敲门声响起。
    谢蘅瞥了眼玄烛,玄烛立刻起身立到他身侧。
    柳襄进来见玄烛也在,下意识将手中盒子藏在了身后。
    玄烛正要退下,被谢蘅叫住了:“给云麾将军上茶。”
    玄烛低头应道:“是。”
    柳襄本想说她等会再来,但见玄烛已经取出了杯子,只能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云麾将军有什么事?”谢蘅语气不温不淡道。
    柳襄将盒子往身边藏了藏,摇头:“我,没什么事。”
    谢蘅看她一眼,道:“下次若无召见,不可直接进来。”
    柳襄怔了怔,心中划过一丝难言的酸涩,好半晌才轻轻嗯了声。
    按照规矩,她确实不该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之后二人各自沉默下来。
    玄烛煮好茶,默默地添上。
    柳襄随意端起饮了口,然后微微皱起眉头。
    玄烛果然不适合干这个,这未免也太苦了些。
    一向挑剔的谢蘅却面色如常,饮完两杯茶,他道:“云麾将军若无其他事,我要午憩了。”
    柳襄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玄烛。
    但向来敏捷的玄烛却好像感受不到她的意思般,低头杵在那里不动。
    谢蘅也好似未察觉到她的意思。
    她一进来他就看见了她手中的盒子。
    结合玄烛所说她买了玉佩和衣裳,他不必深思便明白那里头装的是什么。
    他初时听她买给宋长策,心中确实难受至极,毕竟玉佩常有定情之意,多只送给心上人,他想着她长在边关或许并不懂这些,且就算懂,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在意。
    可他没想到,她是送给他的。
    他狠不下心拒绝,也怕拒绝后见她难过,便只能阻止她将东西递出来。
    有玄烛在,她不会开口。
    但他还是算漏了。
    有玄烛在,柳襄确实不好开口,但因她自小长大的环境所致,在很多事上她不会扭扭捏捏。
    即便是面对心上人,她的选择也是直白而热烈。
    所以,柳襄鼓起勇气将盒子放到了谢蘅跟前。
    谢蘅紧盯着盒子,眸光沉的可怕。
    “我今日见到一块玉……”
    “出去。”
    谢蘅突然打断她。
    柳襄一愣,呆呆的看着谢蘅。
    心中的酸涩刚升上来,玄烛便已起身离开。
    原来,他叫的是玄烛。
    柳襄心中回暖,眉眼又添了笑意,待玄烛离开,她更是无所顾忌,继续道:“我今日见到一块玉佩,觉得很适合世子,便借了世子的钱买下来了,世子看看喜不喜欢。”
    “等回京城,我便将欠世子的钱一道还给世子。”
    谢蘅目光淡淡的看她:“为何送玉佩?”
    柳襄脸上闪过几丝慌乱,有些磕磕绊绊道:“世子昨日送我那些东西,我便想着给世子回礼,所以……”
    “我说了,昨日买那些东西只为引姚家上钩,并非是要送你。”谢蘅打断她。
    柳襄自然明白,也没有误会。
    但除了这个,她又找不到其他给他送礼物的理由。
    “你可知道送玉佩代表什么?”谢蘅继续逼问道。
    柳襄脸颊一红。
    她当然知道。
    大多为定情所用。
    “我,我只是……”
    “你喜欢我。”
    谢蘅再次打断她。
    柳襄话音一止,从头到脚都觉一阵滚烫,她无措而惊慌的看着谢蘅。
    他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久的对视中,柳襄只在那双眼里看到了冷漠和疏离。
    那股滚烫慢慢的减退,随之而来是一片冰凉。
    谢蘅忍着喉中的腥味,狠下心,冷淡道:“我不喜欢你。”
    柳襄鼻尖一酸,快速低下头。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她。
    也是,谁会喜欢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当着文武百官调戏自己的人。
    但亲耳听见,仍是心痛如绞。
    两厢沉默许久后,柳襄缓缓抬起头,眼眶微红的看着他:“是,我喜欢你。”
    “所以呢?”谢蘅淡淡挪开目光,似乎毫不在意她说了什么,而实则,他竟是不敢跟她对视。
    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她只不过一时迷了心窍,等他们再无交集时她便能将他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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