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以前觉得文质彬彬颇为稳重的谈敬斌,今日再见,她只恨自己以前瞎了眼睛。
    床头摆着新的一碗桃胶炖奶,还是温热的,应该是刚刚送进来。
    罗意璇松了口气,正好谈裕不在,她现在也没有特别累,刚好可以继续看文时笙之前推荐的书。
    断了两天,积攒的状态又要重新找寻。
    学习这件事,罗意璇就没怎么拼过命。
    不用于罗意宸又有天赋又很努力上进,所以事事拔尖儿。
    她是属于那种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便不太用功,也能取得个上游成绩的那类人。
    反正,罗家对她有没有什么要求,她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强迫自己。
    国际高中,优异的语言成绩,全球排名还不错的大学,英硕毕业。
    已经足够支撑罗家的面子,她完美无缺的一生。
    现在,万事俱休。
    她身无长物,才发现原来父兄这么拼命,如此多年克己守礼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书看了一页又一页。
    罗意璇的眼皮都开始打架,谈裕那边却还没动静。
    她强撑着,倒不是为了等他。
    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太懒,谈裕都没休息,她也不能认输。
    她就是这样好强的性子。
    只可惜,她太困了,斗志很快燃烧殆尽。
    不知不觉放下了书本,就这样趴在床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谈裕忙完再回到卧室准备休息的时候,她已经睡熟。
    他察觉到她在休息,放轻脚步,坐在床边,凝神看着她。
    眼镜被摘掉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他只这样看着她,心思就开始飘忽。
    干净光滑的背,之前的砸伤养护得当,现在只有很浅的印记。长发飘散下来,有一点点挡住脸,他自然用手替她拨弄,一下子露出了脖子上的桃花。
    瞧见她酣睡的模样,笑了笑。
    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喜欢揪着枕头边,小孩子一样。
    脸颊上还染着微微的粉色,摸着还有点潮热。
    眼睛毛长且浓密,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美得娇贵,美得震颤人心。
    其实也不是非要着急领证,是因为祭祖在即,谈家的各位长辈都在,方便一次性直接宣布她的身份和存在。
    刚好在写上白珞灵名字的同时,也可以把她的名字写进去。
    他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看着自己名字旁边妻子的那一栏,写上她的名字。
    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专注又到有些泄气。
    他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她对他,还没有半分感情。
    坐在她身边,他禁不住想起了许多。
    想八年前的那个春天,想明媚跳脱的少女。
    想无人问津的时光,想卑微落魄的自己。
    想刚刚她面对谈敬斌的情绪欺负,想她刚刚的主动献吻。
    其实,她最会撒娇,最会吃醋,最会娇软又温柔。
    但如若没有任何前提,她从不对他如此,宁愿冷漠平静。
    就像今晚,吹着冷风的廊下。
    他们之间隔着的,永远是看不见的遥远星河。
    “绾......”
    她睡着的时候,他反倒是叫不出亲昵的称呼。
    就像是无人时,直面自己内心,他也会觉得自己卑劣过分。
    处心积虑地算计,才把她留在身边。
    “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试着喜欢我,试着爱我,好不好?”
    很轻很轻,商量的口吻,恳请的语气。
    但即使是这样,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能说出来。
    就好像真的当面承认,会击碎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也怕他心爱的小猫咪会因为太过害怕而应激躲起来。
    说完,连自己都嘲讽矫情。
    笑自己可怜,笑自己诸多妄想。
    八年的苦心孤诣,八年的日夜兼程。
    得到与得不到,时至今日,他也分不清了。
    就像是白昼里看了一场烟火。
    早就迷失了。
    轻柔的一个吻落在,落在她颈间。
    没什么欲望的色彩,没有占有的渴望,只是亲吻了一下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不曾惊醒梦中熟睡的人。
    领证的事,谈裕既然提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况且,这也是他们早在年初,在丽兹酒店就说好的。
    罗意璇也没准备出尔反尔。
    刚好第二天晚上无事,罗意璇家里那边的亲戚,她试着叫了一圈,没想到那些前段日子还对她避而不及的亲戚们又都一起有了时间,通知得这么仓促,居然还能约成一顿晚饭。
    婚姻大事,总是要长辈们压一压,走过场的事。
    罗意璇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提前打扮,总归是要得体的好。
    谈裕白天有事要忙,所以没回老宅,叫了丁芃文来接她。
    晚餐定在了亦采轩。
    她最喜欢的,罗家人都知道。
    还是她二叔做得主。
    到亦采轩门口的时候,谈裕已经到了。
    从那辆劳斯拉斯幻影上迈步下来,径直朝她走来。
    平日里,他大多是正装,尤其偏爱赫兰谢瑞和kiting的定制款。
    面料多是软羊绒或者法兰绒,灰色黑色米色居多。
    只要在顺园和家里人用餐的时候才会换上休闲飘逸些的,例如那件她印象深刻的白色新中式西装。
    今天,倒是,格外不一样。
    kiting的卡其色丝绒西装外套,外面穿着一件相近颜色的大衣,意式手工皮鞋,穿着西装袜。
    还带着眼镜,整个人被着装剪裁修饰得格外利落干练,但暖色又很好地综合掉了他身上的冷感,不会给人凌厉凶悍的感觉。
    手腕上照旧是一只表。
    就连罗意璇一时都没认出来。
    想了好一会儿,才惊觉是乔治丹尼尔的定制款。
    听说乔治先生一生只做了六十三块手表,这款,看着像是黑色宇宙。
    先生的收山之作。
    紧张,紧张得不能呼吸。
    罗意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即将要面对亲人,以新的身份。
    全然没有了昨天的神气。
    就在她,心慌到有些气促的时候,她的手被紧紧的握住。
    抬眼,她望见了目视前方,坚定挺阔的眼神。
    第29章 装腔
    罗意璇愣了一下,没想到谈裕会突然握住她的手,原地停留了两秒。
    谈裕察觉到,也没回头看她。
    只站在她身侧,淡淡地说了句。
    “要迟到了。”
    罗意璇不敢再磨蹭,赶紧跟上谈裕的步子。
    推门进去前,以及在来的这一路,她一直在做心里建设。但真的推开门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时,心还是不免难受了一下。
    这些称之为她亲人的人,在大半年前,瓜分“罗氏”的浪潮里各个不留余力,好像是积攒了大半生的不满和怨恨,终于逮住机会,恨不得把她和罗意琦生吞活剥了一般。
    明明以前,都是和和气气,在集团里为罗振烨马首是瞻的一家人。
    罗意璇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美好富足,家人团结的大家族里,不同于像谈家或者京城其他搅合复杂的门户,内斗厉害,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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