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春连续两晚睡不着,眼袋都要掉鞋面上了,当真是操碎了心:“你家里相上了他,不代表你就也看上了,感情讲的是双方的互相的,那不能是一头热,我们心里都有数,这次你们就只是试一试,处处看好的吧,合不来就算,大家和和气气的。”
    张慕生:“不好意思,我在炒菜,不方便接电话。“
    望向春愣了下:“哦哦,还没吃晚饭啊,都这么晚了,你这也太辛苦了,真辛苦,赚钱不容易,都是血汗钱,一分一厘拿命攒的啊。“
    “那你忙吧,我弟在你那边,还要麻烦你多担待。”
    打了个招呼又说一句:“如果他哪里让你非常不舒服,让你一刻都受不了,你就跟我说,我去西宁把他接……”
    “行。”
    张慕生将手机放进口袋,油烟铺在他浓黑的眉眼间,有股子风雨中冷峭山峰的意味。
    .
    陈子轻的肚子是饱的,却在看到桌上的清爽小菜那一刻发出了咕噜叫声。
    小葱炒鸡蛋,茼蒿炒肉丝,紫菜汤,就这三个,陈子轻吃出了国宴的感觉,张慕生的厨艺跟小餐馆不匹配。
    或者说,以张慕生的年纪,很难让人相信可以有这么炉火纯青的艺术,仿佛是个掌勺多年的老师傅。
    陈子轻频频偷瞄在沙发前收叠衣物的男人,他的嘴里塞个不停,腮帮子鼓动着,口齿不清地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慕生:“基本都这么晚。”
    陈子轻咽下一筷子茼蒿:“你妈说你六点就下班了。”
    张慕生把叠好的衣物放一边,他坐到沙发上,双臂撑在精实修长的腿部,手指按着手机:“骗你的。”
    陈子轻快速吃完,起身走到他面前说:“你就不能早点下班回来陪我啊?我一个人很无聊。”
    张慕生眼皮没抬:“你可以出去逛。”
    “我谁都不认识,有什么好逛的,”陈子轻说,“况且出门哪不要钱。”
    下一刻他就从嘴里蹦出一句:“你给我钱,我就逛。”
    张慕生放下手机,向后靠着沙发背,他闭起眼,线条明晰的面容显得疲惫乏力。
    已经洗过澡的男人身上热烘烘的,散发着干净的香皂味,他穿背心短裤,背心洗得略松垮,裤管宽松,冷白皮,肉露得挺多。
    陈子轻瞧着他:“慕生哥,你不愿意给我钱啊?你妈说了,你的就是我的。”
    男人没睁眼,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票。
    陈子轻眼睛瞪大,感觉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人民币了,他不禁热泪盈眶,精神恍恍惚惚。
    张慕生依旧没抬眼,他漫不经心地抖动手中纸票:“不是要钱吗,拿着。”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他一把将纸票拽过来,做出一副势利样子的一张张数到头,不满足道:“谁要钱了,话说得这么难听,是你非要给我的好不好,你叫我出去逛我才逛的,死热的天,我都懒得出门。”
    接着又发牢骚:“才一百零四块五毛,能干什么,我用完了再找你要。”
    嘴上这么说,手上赶紧把钱收起来,原主也是狠,到西宁就带了不到一百,真要把张慕生薅光。
    “你每天回来这么晚,我晚饭怎么办,不能都是这个点才吃吧,那我身体都要饿坏了。”陈子轻说,“也不能是你前一天烧好了,第二天让我热着吃,谁不想吃现烧的呢。”
    张慕生没言语。
    陈子轻试探:“我去餐馆吃?”
    他自顾自地说:“你是那儿的厨子,我吃饭免费的吧?我午饭干脆也在餐馆吃。”
    张慕生忽然站起身。
    一片混杂男人味的阴影拢住陈子轻,他不知怎么下意识后退一步,腿撞到了茶几,震得上头东西叮当响,腿也疼。
    张慕生两片薄唇张合:“不免费。”
    “那员工价总有的吧。”陈子轻吃痛地揉着腿,没注意到男人的面色,他挑三拣四,“其实我也不想去餐馆找你,好几公里的路呢。”
    张慕生去房间拿打地铺所需的用品,他个高,在沙发上睡不开,只能躺地上。
    陈子轻瞟了眼桌上等着收拾的碗筷,装作没看到的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一翘,他看着男人在地上铺草席,用假惺惺的语气说:“慕生哥,我们没结婚,没法睡一个床,只能这样子,你能理解的吧。”
    张慕生从始至终没给出一个字的反馈,他弄好地铺就去刷锅洗碗。
    老实,寡言,做得多说得少,木讷,无趣乏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很好欺负。
    这是张慕生所表现出来的一面。
    陈子轻在沙发上坐了会,他提神留意着厨房动静,听出张慕生清理完了就去房间睡觉,不想再打交道,费神。
    夜里,陈子轻出来撒尿,他把动作放得很轻,发现客厅的窗帘是拉着的,就露了条缝隙,月光从那缝里钻进来,散成一小片朦胧光晕。
    地上铺着草席,男人平躺,身上没搭什么东西。
    唯一的一台电扇被他搬去了房间,客厅一点都不凉快。
    陈子轻返回房间前又探头看了眼客厅,原本平躺的男人变成侧躺,面朝阳台方向,背对他这边。他走过去:“你睡了啊?”
    张慕生的轮廓几乎被昏暗吞没,不知是被吵醒了,还是没被吵醒。
    陈子轻蹲下来,在他耳边碎碎念:“慕生哥,我第一次出远门,你都不担心我来了这里习不习惯,会不会想家想到睡不着吗?”
    男人不见丝毫响动,气息也不粗重,他像是白天太累,这个时候睡得很沉,不受外界干扰。
    陈子轻一感觉身体保留的影响减退,就冷静思考对策。他眼皮底下是张慕生模糊成黑影的脸,可他就觉得对方是醒着的,只是视他如空气。
    “看来你是一点都不担心我的感受,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睡你的吧!”
    陈子轻装作生气地回到房间躺到床上,他闭眼酝酿睡意,没多久就猛地爬起来,恍然大悟地深深吸气。
    标注二“活多久,作多久”的真正意思是——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开始作,直到两腿一蹬断气。
    陈子轻倒回去,换个方向想,这标注二他不用担心完成不了了。
    脑中冷不防地响起细微的怪音,陈子轻惊讶道:“三哥,你在干嘛?”
    系统:“我在喝可乐。”
    陈子轻:“……大半夜的。”接着就说,“我也想喝。”
    系统:“你不是有钱了吗,明天买。”
    陈子轻:“我的钱不多,要精打细算省着点花。”
    系统:“没事,花完了我给你,就当是初次见面送你的礼物。”
    陈子轻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系统:“别矫情。”
    陈子轻:“ok。”他翻了个身,皮肉在草席上发出黏腻的汗渍声响,电扇的热风在他脸上吹,“三哥,我总感觉张慕生有两副面孔。”
    系统:“小弟,相信自己的直觉。”
    陈子轻心里发凉,三哥验证了他的猜测。他用手背蹭蹭鼻子:“你是第一个跟我聊任务世界人物的,不会违规让你被上司批评吧?”
    系统:“不会,睡吧小弟。”
    “噢,晚安三哥。”
    .
    一夜平静,无风也无浪。
    餐馆早上不用赶早开门,六点出头厨房就有了声音。
    陈子轻在生物钟的敲响后醒来,他特意“赖了会床”才起来。
    早饭是粥跟凉拌黄瓜,还有几个鸡蛋饼。
    陈子轻吃饼的时候注意到桌上有份报纸,朝上得那面有招工信息。
    “你这报纸是专门给我买的吗?”陈子轻总筷子另一头抵着报纸,用力戳几下,“你想我快点找到工作搬出去住?”
    张慕生喝口粥:“工作没那么好找。”
    “拐着弯的嫌我读书少,找工作没人要是吧。”陈子轻冷着脸,“我真不稀罕住在你这,是你妈上我家说,我姐和我说,她们都在我耳边烦我,我才应的。”
    这声情并茂的代入,好像自己就是望北遥本人。
    陈子轻在心里唉声叹气,我好累啊,我这不由自主无时无刻不在作的死样,肯定会短寿。
    “不吃了!”陈子轻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离开前还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掐走了一小块饼。
    陈子轻在房里啃掉饼,舔舔嘴,摸着还饿的肚子等,不多时,他捕捉到大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速度跑出来。
    鸡蛋饼全没了,一块都没给他留!
    桌上干干净净,他没吃完的那碗粥也被倒了,就连厨房的锅都刷了。
    “好狠的心……”
    陈子轻从冰箱里找了个西红柿洗洗,边吃边捧着报纸看上头的招工情况。
    原主是初中文凭,也没跟个师傅学点手艺,哪能找到钱又多还不累的光鲜体面工作呢。
    天底下有那好事才怪。
    陈子轻庆幸找工作的事不是任务。不过,原主想盘个店给他姐开,这笔钱从哪来呢。
    原主还想要张慕生把每个月的工资上缴,心甘情愿的哄着他收下。
    这不是既要人钱,又要人感情,一锅端吗。
    按照原主的想法,要在张慕生这儿住的时间可不短,等到有了更好的去处才会把人一脚蹬开。等不到就……
    原主有自信等得到。
    陈子轻炫掉西红柿就去给自己煮面条,不忘打个蛋进去。
    ·
    西宁的夏天来势汹汹,六月就有了三伏天的气势,外头的空气里都带着火星子。
    陈子轻临近中午就去餐馆填肚子,他又要喝水又嫌桌上有油没擦掉,还要把挂墙的摇头风扇对着他,屁事一箩筐,钱伟脸都绿了,想把他要吃的那盘盖浇饭呼他头上。
    自然是没呼成。
    钱伟不敢,在他眼里,作精是张慕生准媳妇,不是普通食客。他只能在经过那桌时,故意很大声地啐一口。
    餐馆其他员工对陈子轻没那么大成见,包括被他要求擦了好一会桌面的吴妈,那都是和和气气的,还给他笑脸。
    陈子轻吃完盖浇饭出来的时候,脚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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