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口吻笃定。
    岳起沉没接话茬,讥笑道:“哪来的土狗。”
    王禹冷白着脸:“你说什么?”
    岳起沉很厌恶小和尚的这个初恋:“我让你滚。”
    王禹那表情像是要吃人。
    真正的食脑物种僵尸说:“那回有他阻拦,这回可没有,你再不滚,我就把你打死,随便丢在哪。”
    王禹一条胳膊还吊在身前,缠在头上的纱布改成一块贴在伤口部位,衣物下多个伤处都没好全,不耽误他乱跑。他故作震惊:“法治社会,打死个人轻飘飘的,他知道你这么无视法律吗。”
    岳起沉戏谑道:“搞得就跟你没无视一样。”
    王禹轻笑:“我是良民。”
    下一刻,王禹倏地靠近:“你身上有他的檀木香,你们睡过了。”
    岳起沉没否认。
    王禹满脸的愤怒扭曲,眼泪不停滚落,牙关咬紧,一字一顿地说:“他背叛我,骗我,他背着我跟你偷情。”
    情夫岳起沉忽然抬眼,视线扫向小区门口方向:“邱家人过来了。”
    王禹还在哭,嘴里神志不清地喊着“妈妈”。
    .
    岳起沉确定王禹没法上楼就回去了。
    睡梦中的陈子轻被冻醒,他摸到冰块,含糊不清地嘀咕:“怎么这么冰?”
    岳起沉煞有其事:“被子都让你抢走了,能不冰吗?”
    陈子轻把身上的被子往他那边堆了堆,迷迷糊糊的:“给你,都给你,你抱着我。”
    岳起沉眼神一暗:“我抱你?”
    “这可是你说的。”他把人抱住,下颚抵在圆溜溜的脑袋上面,用力亲几下。
    岳起沉抱着小和尚,睡觉的姿势换了几次都不满意,不经意间将脸埋在他的脖子里。
    那一瞬间,岳起沉的面上一湿,他摸了摸,捻在指间。
    怎么回事。
    埋个脖子为什么激动到落泪?
    僵尸哪来的这玩意儿?岳起沉舔掉手上的液体,人类的眼泪是咸的,这常识在他脑中涌现,他好像就真的尝到了咸味。
    岳起沉的眼底浮出深思,难道他前一百年还有记忆没回复?等老爹醒了,他要确认一下。
    .
    年初一,陈子轻跟岳起沉在家窝着,哪都没去。
    老方丈只让陈子轻每日抄经书,没说抄多少,他就看着抄。
    第一天抄了十页,让岳起沉检查。
    “师父说你看得懂经书。”陈子轻说。这个懂不是认字那么简单,是能参悟佛意。
    岳起沉一页页翻:“字怎么这么丑?”
    陈子轻:“……”
    他默默地把抄写本拿回来。
    岳起沉要看,陈子轻不给了,两人僵持片刻,僵尸逗趣道:“说你一句你还不高兴,我八百年没写毛笔字了,提笔写的也比你强,你那完全就是狗爬。”
    陈子轻把抄写本扔到他身上。
    “生这么大气。”岳起沉握住他的手,揉揉捏捏,“字可以练,但是佛心是抄多少经书都不会抄出来的,这东西生来没有,后期就很难有。”
    陈子轻不自觉地问:“那我呢?”
    “你天生就有。”岳起沉说。
    陈子轻狐疑:“可是我有时候心性浮躁,管不住情绪。”
    “你还小,等你到老方丈那个年纪,你佛心就定了。”岳起沉吃他的手,就是对待生姜的那个吃法,“但你别指望了,你有男人,情劫历不完。”
    .
    年初二,邱家来人,接陈子轻回家。
    这天是邱家祭拜祖宗的日子,算是邱家特有的习俗,历代如此。
    去的路上,陈子轻知道四叔家里出了什么事,他问司机:“四叔四婶的女儿呢?”
    “回小少爷,堂小姐昨晚断气了。”
    陈子轻坐在后座转佛珠,四叔家的两个女性都没了,只剩两个男性。
    男性阳气重些,没那么容易被影响,但要是不驱除邪祟,他们早晚也会中招。
    陈子轻在邱家见到了邱一鸣。
    四叔不在,他来不了,妻女接连离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会儿在医院躺着。
    邱一鸣一下苍老了很多,他坐在邱家几个直系子嗣中间,有种不是一代人的感觉,头顶白了一片。
    同样白了头的还有三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邱家的氛围没了陈子轻初见时的深不可攀,处处透着悲戚沉闷。
    陈子轻回邱家以后,第一个死的是谁?好像是你叔公,后面就接二连三的有人离世。
    邱家祠堂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显得庄严肃静。陈子轻一直跟着疲态横生的邱晁走流程,他抽空回岳起沉信息,找机会和四叔的儿子邱一鸣聊天:“堂哥,年前你们为什么突然去国外定居?”
    邱一鸣在洗手间吞云吐雾,他说是他母亲做了个梦,催着他们快点跑,跑远点才能活下来。
    陈子轻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那你母亲生前做的是什么梦?”
    邱一鸣这些天的经历也是一场梦,他宁愿献出所有让一切成为一场梦,太不真实:“她梦到了过世多年的父母,二老叫她那么做的。”
    “所以我们跑去国外。”
    “我母亲说是二老在保护她。”
    “还是出了事……两个老人家在地底下保护不了了。”
    陈子轻问道:“你母亲的父母有没有跟她说,让她快点跑的原因?”
    邱一鸣摇头。
    弥漫着烟味的洗手间里静下来,是那种压抑的静。
    邱一鸣隔着烟雾看面前一身僧袍的小僧,大抵是和尚散发出的善意和悠远安宁让他略感放松,他说出了被他藏起来的秘密——母亲抓住妹妹手臂砸地上的事。
    陈子轻若有所思:“应该不是你母亲。”
    邱一鸣怔然:“那是什么?”
    陈子轻沉吟了会,说出答案:“幻象。”
    邱一鸣喃喃:“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不能接受母亲那么对妹妹。
    陈子轻说:“当时你母亲可能已经……”
    邱一鸣气息急促。
    陈子轻双手合十:“施主,请节哀,生死都是定数,不要太牵挂,不然已逝的人会走得不顺快,心有杂念想着前尘,到不了极乐世界。”
    邱一鸣抹把脸:“好,我会的,多谢堂弟,多谢小师父提点。”
    陈子轻在想,叔公是多年疾病缠身导致的病逝,三叔的女儿为情所困加上亲人的反对造成悲剧,各有各的因果,而四叔一家只怕是无意间遇到了什么邪事,因此才遭遇了不测。
    “你什么时候走?”陈子轻看点第二根烟的邱一鸣。
    男人说了大概的时间。
    陈子轻点点头,他在邱一鸣走之前,偷偷塞了张符给对方:“这符你带回去,别贴,就贴身放着。”
    邱一鸣十分感激:“好,我会照着你说的做。”
    陈子轻给他念了几句安抚心神的咒文,交代道:“要是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想的是,通过邱一鸣带着的黄符动向,判断四叔一家沾染的东西。
    .
    自从母亲跟妹妹出事,邱一鸣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这晚他却一觉到天亮。之后的第二晚第三晚都是这样。
    年初六,上班族陆续回到岗位上。
    邱一鸣在医院照看父亲到傍晚,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还要外出谈生意。
    好不容易跟几个老客户吃晚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个时间点不可能赶回去了,只能在附近找家酒店过夜。
    夜色凄冷,京城灯火阑珊,邱一鸣在附近找了家星级的酒店,车子来到地下车库的入口。
    邱一鸣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有序的停满了车子,入口的电子牌上,清晰显示着可停车位是“0”。
    他没想到今天会这么背,本来聚会可以很早就散的,可在最后的时候来了两个朋友,准备离开的众人只能重新坐下,又聊了很久,再等结束时就是这个时间了。
    而附近就这一家酒店,虽是星级酒店,却没想到竟然会没停车位。
    一时间邱一鸣不知是该离开这里去找另一家,还是在这等一会,说不定会有车子离开,让出一个位置给他。
    邱一鸣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发现最近的酒店也有很远的路程,他忙了一天,实在不想再跑了。
    外面的雾色渐浓,邱一鸣直接躺在了驾驶座上,边休息边等。
    “呵——”也不知等了多久,邱一鸣打了个呵欠,睡意渐起,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嘟!”
    一道刺眼的车灯在后面亮起,邱一鸣顿时被惊醒,他通过后视镜向后看去,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身边驶过,缓缓地开进了车库,然后没入昏暗的车库尽头。
    邱一鸣看了一眼旁边的提示牌,上面显示依旧是“0”。
    “没有空位,那辆车怎么还开进去?”
    邱一鸣也没太在意,他寻思估计一会那辆车肯定还要开出来的,就这样他在车里等了一会,却始终没见到任何车子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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