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忙说:“别啊,我都没那么夸过他呢。”
    系统:“你怕他给你穿小鞋?”
    陈子轻:“他不是那种人……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啊,我到新世界了,他那边是不是才过了几天的样子?”
    系统:“三十七分钟。”
    陈子轻不是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差异有多大,他的账号唯一一次登录失败是进错了任务世界,在那里滞留了十五年,仪器上是十五分钟。
    那都是架构的人事,是虚拟的。
    即便相关数据全部清除,陈子轻也不好奇自己误入某个世界的十五年留下了多少痕迹,没什么探知欲。
    可陆哥不一样,他是真实的,他像陈子轻的搭档,朋友,上司,引路人。
    他们身处各自世界的时间流逝带给陈子轻的感觉,大不一样。
    陈子轻很震撼,也很匪夷所思。
    陆哥请病假,444代班,他结束一个世界进入下个世界,竟然只过了半小时。
    “希望他早点恢复健康,回到工作岗位上来。”陈子轻真情实意地说。
    系统:“我会向666表达你对他的关心和思念。”
    “谢谢。”陈子轻以为这就聊完了。
    【叮】
    【陈宿主,您的代理监护人向您送来‘女装体验卡’一张,已存入苍蝇柜,友情提示,使用此卡前请详读使用说明。】
    陈子轻眼角抽搐,女装体验卡?444不会是在清库存吧?他可以不要吗,这怎么还自动存入了呢。
    现在他就只能感谢了。
    他在心里说:“444,你的新年礼物我都收下了,我十五去庙会的时候分你个祝福,祝你拿最多的奖金,和你的爱人天长地久。”
    系统:“……”前一个受用,后一个滚他妈的,离婚官司进行时。
    .
    院门的门缝不大不小,院里的风跟院外的风狭路相逢,木门被它们搞得哐哐响。
    陈子轻放下举酸了的胳膊,他望了望旁边的轮椅,梁津川不坐,他可以坐吗,放着也是放着。
    “牛没事吧,”陈子轻突然惊呼,“我去看它有没有被炮声吓到。”
    院子里已经铺上了一层雪,他跑得急,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
    周遭冷气都好似静止了。
    梁津川单手扶住额头,掌心盖在眼前。
    陈子轻期期艾艾地叫了声:“津川,你过来扶我一把啊。”
    梁津川还是那个姿势。
    陈子轻在雪地里趴着,没人扶就起不来,他裸露在外的白皮发青透紫,冻麻了。
    两三分钟后,轮椅碾着地面的焖声从院门口那边靠近。
    再是积雪被压到的咯吱声响。
    不肯坐轮椅的梁津川终是坐上轮椅,用它当腿走到趴着不起来的人面前。
    陈子轻伸出一条手臂,瑟缩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面:“拉我嘛。”
    梁津川没有动作。
    雪掉在梁津川浓长而翘的睫毛上,他就这么事不关己地俯视向他求救的人。
    时间分秒逝去,地上的陈子轻开始发抖,很快就抖得越来越厉害,搭在轮椅上的手也缩回去,放在乌青的嘴边哈气。
    梁津川要他体会到,他对一个残废抱有期望是什么后果。
    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梁津川的瞳孔蓦地一缩,他盯着再次搭上他轮椅的手,冷白的唇抿了起来。
    “摔一跤把腿摔断了是吗,我不拉你,你就要在院子里躺到死。”
    陈子轻垂了垂眼:“不是啦,我只是想你拉我一下。”
    毫无征兆地说起了实话。
    梁津川不咸不淡:“哦,原来嫂子在跟我撒娇。”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说:“……也不算撒娇。”
    梁津川低淡的嗓音要被风雪吞没:“那算什么。”
    陈子轻支支吾吾:“就是想你拉我。”
    梁津川发出哧声。
    仿佛在笑他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陈子轻默默地想要把手拿回来,突有一股力道箍住他手肘。他被半掀半拎了起来。
    梁津川转着轮椅朝小屋方向去,陈子轻跟上来,推着他说:“你手劲好大呀。”
    说手劲,听的人却面色发冷,下腹一绷。
    不知想成是什么好大了。
    .
    陈子轻把梁津川推回了小屋就去堂屋瘫坐在火盆前,脸上的雪化成水,犹如他哭出来的眼泪。他的头发软趴趴地贴着头皮,衣裤潮湿,四肢身躯缩成了一团。
    托原主的体质,他过了个印象里最冷的年。
    陈子轻拿火钳拨了波火盆里的炭火,端去小屋给梁津川用。
    以梁津川的热性体质,他不需要炭火,但他腿残了,万一受天气的影响发疼呢。
    陈子轻敲敲小屋门,端着火盆进去:“津川,火盆我给你放床边了,窗户不能全关上,得留个小缝,你睡吧,我去厨房把鸡炖上。”
    大年初一的第一顿要吃鸡汤面,鸡除夕夜炖,到早上肉跟骨头都分离了,又是习俗。
    除了鸡,还有蛋,放一块儿煮。
    陈子轻打算再煮点茶叶蛋,没别的原因,纯粹是他嘴馋,他好多蛋呢,都是原主妈妈叫五个闺女凑了一百个送给他的,嫁人的头一年除夕,娘家姐妹都要给这么多蛋。
    “你把湿衣服放在床尾,明早能干的。”陈子轻打着哈欠,“灯就不吹了,点到天亮,煤油也差不多烧光了。”
    一个红包朝他丢来,他捧住:“梁铮给你的压岁钱,你不要啊?”
    梁津川低着头脱上衣外套。
    陈子轻说:“那我替你收着。”
    他解开袄子的一颗纽扣把手伸进去,顺着温热摸到左边侧口袋,从里面捞出一个红包放在枕巾上面:“这是嫂子给你的,不能不要,你放枕头底下压到十五,图吉利的。”
    说完就跑了,到门口不忘把屋门带上。
    梁津川在叠脱下来的外套,他手上动作停住,眸光掠向枕巾。
    手伸过去,两指捏着那一小块红,拿到眼皮底下。
    红包上有淡淡的余温。
    梁津川扇自己,扇了七八下,面颊烧痛,唇角轻微破皮,他惩罚完了自己,就该给自己奖励了。
    于是他将红包盖住口鼻,深深地呼吸。
    高挺的鼻尖抵上去,满腔都是陌生又熟悉,厌恶又吸引他的味道。
    ……
    厨房靠外的大锅热起来,木板钉的锅盖缝里冒出白烟,陈子轻坐在火红的锅洞口暖了暖,他把梁铮包的红包拆开看了,里面是两块八毛钱。
    不少了。
    这个时候,压岁钱普遍都是五毛,两毛。
    肉一块多一斤,梁铮这包的钱,能买两斤肉还找零。
    陈子轻将红包封口摁严实,梁铮要是有小孩,他就要还一份,不低于两块八毛的压岁钱。
    对他来说,人情世故什么的,比考大学还要累。
    .
    初一不出门,初二拜新灵。
    新灵就是前一年死了的人,新的灵魂。这天家人摆酒席,亲朋好友跟乡里乡亲都会过来。
    去年梁津川的父母和大哥都死了。陈子轻作为梁津川的嫂子,必须由他主持大局,可他不会,他求助二婶,问新灵能不能不办。
    二婶叫他办,傻子才不办,以前送出去的礼钱都要收回来。
    而且二婶自家也要办,二叔是去年走的。
    除了他们,还有一家要办,那家瘫痪多年的人,和二叔一样喝农药走的。
    三家都要办新灵。
    那不能同一个时间段办,三家商量着,你家早上,我家中午,她家晚上,彻底分散开了。
    陈子轻是第一个,办的第一餐。
    村里对烧大锅饭有经验的一批人,都带着自家的厨房用具过来帮忙。
    稀饭搭汤圆,粉是原主娘家带的,一大桶,用它现做汤圆,包的是加了白糖的芝麻,大圆还糯,陈子轻偷偷在厨房吃了三个。
    炒菜是十盘,荤菜四盘,两汤是银耳桂圆汤和红枣莲子汤。
    陈子轻一早上忙得脚底都要冒烟,他的屋门是开着的,一伙小孩在里头玩耍,床上躺了几个吃饱喝足睡得憨香的奶娃娃。
    昨晚他为了今早办新灵顺利,费心确保不忽略掉哪个环节,他怕自己那皮箱里面的四大珍宝丢了,屋门上锁会被人说有什么东西怕偷啊?连亲戚们都防着,那很有可能把事情搞大,闲言碎语传成鬼样子。
    他干脆将箱子搬到了小叔子的屋里。
    小叔子的性情不活跃不暖和,他不出去招待亲朋,也不会问皮箱里面是什么?
    今儿一看,幸亏他提前把皮箱搬出了屋子,简直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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