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我的狗粮,”陈子轻差点咬到舌头,“口粮省下来给它吃。”
    哪知邢剪就是不同意。
    陈子轻眼神求助管琼和魏之恕,那二人不表态。他只能孤军奋战:“义庄养了那么多鸡,养了一头猪,多一条狗怎么了嘛。”
    邢剪绷着脸:“养鸡下蛋省一笔开支,猪要等长膘了吃,狗能干什么?
    “师傅,你看啊,这是黑狗,阳气最重了。”陈子轻卖力推销一眼相中的小伙伴,“它能帮我们看门,看鸡群,盯梢,陪玩,我们还能训练它拿送东西,好处多着呢。”
    邢剪怒沉沉地训斥:“要么你把狗丢了,要么我就把你跟狗一起丢了!”
    ……
    狗还是养了,叫阿旺。
    邢剪在屋内喝酒,他听着小徒弟一口一个阿旺,对二徒弟道:“找个机会把狗宰了。”
    “嗯。”魏之恕给师傅把酒碗倒满,“听说烤着吃起来不比羊肉差。”
    邢剪端起酒碗灌一大口,粗野地擦了把刚毅的下颚:“多放些酱料,师傅口味重。”
    魏之恕慵懒地坐着:“再配上好酒,一定美味。”
    邢剪问二徒弟:“那你什么时候行动?”
    魏之恕语带疑惑:“不是师傅你来做吗?”
    邢剪横眉竖眼:“这种小事还用得着师傅亲自动手?”
    魏之恕摸鼻子。
    邢剪一拍桌面:“要你有何用,滚蛋!”
    魏之恕溜了,他背着手走到训狗叼钻竹筐的少年边上,观望了会,没觉出任何名堂。
    “小师弟,你给二师兄解解惑,为什么非要狗钻竹筐?”
    “啊?”陈子轻蹲着仰头,“我闲的啊,二师兄你看不出来吗?”
    魏之恕心口疼,他气恼地锤几下胸,拂袖而去。
    陈子轻继续训黑狗。
    “诶,对,阿旺好棒,你叼给我,叼竹筐,嗯嗯嗯,给我。”
    陈子轻试图把黑狗训成出生入死的搭档,这是灵异120区,至今死的都是中毒身亡,好像没有鬼的影子,他知道这不可能,鬼肯定有,目前没出来,不代表永远不出来。
    所以他很需要阳气重,能看见阴邪的黑狗在身边。他顺了顺黑狗光泽顺滑的背毛,话说,那个孙梁成跟任务有关系吗?应该没吧?
    他跟孙梁成在茶铺接触过两日,再就是皮影棚的短暂闲聊,三次都没触发关键词解锁信息,有瓜葛只是还没触及关键词的概率很小。原主更大可能是不认识孙梁成,没联系。
    陈子轻起身,黑狗甩着尾巴走在他后面,一人一狗去了秀才家。
    秀才又在哭。
    陈子轻试图让秀才把心里的苦闷倒出来,他好帮着开导开导,秀才偏不倒,就自己捂着,烂肚子里。
    “秀才,要不我今晚在你这睡?”陈子轻迟疑道。
    “崔兄无须如此。”曹秀才脆弱地吸了吸鼻子,“你来陪我,为我烧热水,炖汤,沏茶,足矣。”
    陈子轻不觉得这有什么:“你昨儿不是和我大师姐,二师兄去看皮影戏了吗,你讲讲你们看的什么故事。”
    秀才没有半分倾诉欲。
    陈子轻的心里很不安,人一旦连话都不想说了,那就坏事了,他想了想,把黑狗留在了秀才这。
    黑狗很有灵性,要是秀才有什么事,它会叫的,它一叫,陈子轻就能听得见。
    陈子轻走之前望了望屋檐下的燕子,发现多了一只,他赶紧喊道:“秀才,你快出来看啊!你的花衣谈对象啦!”
    秀才闻声出来,他看了许久,酸涩地来上一句:“燕子都有姻缘。”
    陈子轻:“……”
    秀才一阵秋风似的回屋躺着去了,陈子轻无精打采地往回走,他的日常任务二地基在摇晃,主线人物的线索停滞不前。
    赵德仁下落不明,俞夫人没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听人说在哪见过她,茶铺那头只牵扯出胡老七死前留意码头动向,以及误打误撞结识孙梁成。
    这不够啊。
    陈子轻在义庄干着急,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孙梁成竟然于一日黄昏出现在义庄外头,称是戏班子里有个人在江边溺水,请邢师傅帮忙打捞。
    “师傅,我们,”
    陈子轻话说一半就被邢剪打断,听他道:“管琼,魏二,你们去。”
    “那我呢?”陈子轻指指自己,“我不用去吗?”
    邢剪敲他脑门:“你不要叠元宝?”
    “好吧。”陈子轻边打量孙梁成,边掏出黄纸叠元宝。
    邢剪十分“无意”地调整站位,挡住了小徒弟的视线,俯视他脑门的红印,忍不住弓腰伸手去搓。
    越搓越红。
    小徒弟胆大包天,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打完才知道怕,偷瞄他一眼。
    到底是没再看阿猫阿狗了。
    邢剪盯着小徒弟叠元宝,叠不规整就不作数,他的背后传来温和有礼的声音。
    “邢师傅,孙某不便多待,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邢剪随意一摆手,不速之客匆匆离去。
    戏班子的人捞是捞上来了,却没气了,尸体抬到义庄,他是外地的,想葬在平江县的话,只能去乱葬岗。
    管事的代表班主出面谈拢事宜,交了定金。一个戏班打杂的,死了都有班主给买棺材躺,而不是草席一裹,在乱葬岗挖个坑埋进去了事。
    陈子轻对孙梁成的好感增加了一截。
    义庄师徒四人饭都没时间吃,他们日夜加急做棺材,赶在三日后将尸体下葬,期间陈子轻为了稳妥起见,偷摸检查了尸体的小臂,没异常,只是普通的溺亡。
    次日,孙梁成信守承诺,带着礼品登门拜访,巧的是,义庄只有这个时辰是陈子轻看家。
    孙梁成与他坐在屋檐下,抬头就是院里的几口废弃棺木,迎风招展哗啦响的新旧白幡。
    陈子轻瞥孙梁成,这人似乎不觉得义庄阴森森的瘆得慌,估计是跑江湖的,见多识广,他问出内心的疑虑:“孙班主,你为什么要在茶铺假扮说书的?”
    孙梁成徐徐道:“班子里的人走旱路来得晚,我走水路,早到了,实在是无事可做,因而找了个事打发时间。”
    “那你乔装打扮呢?”
    孙梁成浅笑:“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
    陈子轻还想问,狗吠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然站起来:“阿旺,你怎么回来了?”
    黑狗咬着他的裤子走,他匆忙对孙梁成道:“孙班主,我去去就来!”
    孙梁成善解人意道:“贤弟有急事便忙去。”
    他拍着青衣:“我也不坐了,今夜张家请戏班子去府上表演,很多事等着我回去操办。”
    陈子轻一顿,他打算给魏之恕抓药的药房就是张家开的。
    不知怎么,陈子轻的脑中生出一个念想:“孙班主,我可以去吗?”
    孙梁成惊讶:“你也想去?”
    陈子轻笑眯眯道:“张家可是家财万贯,我去见识一下。”
    孙梁成沉吟了一会:“你若是真的想去,我可以让你扮成戏班打杂的,和我们一起进去。”
    “好啊!”陈子轻立马应声,可是邢剪不准他一个人去乡里。
    不管了。
    “今夜几时到张家?得提前去布置吧,我们约个时间和地点,我去找你。”
    孙梁成却是说了个时辰:“我来义庄接贤弟。”
    陈子轻边往义庄外跑,边回头:“这怎么好意思。”
    “无碍。”孙梁成眉目温润,“你我投缘,有缘,贤弟有难处,我应当照顾些。”
    陈子轻领情地挥挥手,最好只是这样。
    这么接近我,和我成为朋友,可别让我逮到你有什么小九九。
    .
    戌时一刻,夜幕才降临没多久,陈子轻等来孙梁成,他们悄悄沿着土坡穿过荒草地,坐上早就等在那的马车直奔张家。
    陈子轻头一回坐马车,新鲜得用眼睛这看,那瞧。
    孙梁成给他一套事先准备好的戏班小杂役服饰:“贤弟,你在路上换好。”
    陈子轻接过服饰:“给孙班主添麻烦了。”
    孙梁成摇摇头,倚着车壁闭目养神,此时的他显露出了班主的气场。
    陈子轻扯着短衫的带子,心里想的是白日在黑狗的提醒下赶去秀才家的事,那时秀才要烧书,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让那些书焚烧成灰。
    书是秀才的命,真烧没了,他的精神支柱就塌了。
    陈子轻在马车的颠簸中叹了口气,多亏了黑狗,不然他都不能及时赶过去。
    马车渐行渐远,土坡上出现了一道健硕伟岸的人影,他眺望马车离去的方向:“魏二,跟上你小师弟。”
    魏之恕本想下去追小师弟,却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师傅,不得不仓皇地找个地儿躲起来,这会被点名,他握拳轻咳着走出藏身地:“师傅,你要是不放心,不让他去就好了。”
    “不让他去,他就惦记,拦一次两次不成问题,那能次次都拦得住?”邢剪摩挲面颊上的硬渣,“不如满足他。”
    魏之恕认同地点点头:“可是,师傅,小师弟要去的是张家,我怎么混得进去?”
    邢剪居高临下地瞪了他一眼:“你作为义庄的二师兄,这点本事都没有?”
    魏之恕臊着脸咬咬牙,走了。
    邢剪就地坐下来,他脱掉套在左小臂上的沉重假肢丢一边,眼前是丑陋狰狞的断掌疤痕,脑海是小徒弟的一颦一笑。
    “顽皮。”
    回来就把屁股打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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