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双手,余熙然将那褪色的红绳放在男人摊开的掌心。
    “给。”
    “谢谢。”
    盘腿坐在地上的微胖男人双手合十窝于掌心,闭上双眼,默不作声,片刻睁开眼睛,说了声“OK”,将红绳又递给她的,转过身面对餐桌,道:“开饭吧。”
    顿时,坐在餐桌右侧的两个一大一小男孩开始吃饭,筷碗相碰,咀嚼声响,余熙然单手拿着筷子,迟迟没动地看着手里毫无变化却又似附了神力变重一般的绳子,抬头道:“这是在做什么?”
    穿着警服,好似赶着吃完去上班,舅舅咬了一口馒头,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菜,只拿着银筷的手向上搁着,边咽下了一些,道:“这是驱赶邪祟,保佑我们镇里人健康的一种祈祷,只要把这个随身携带,就能受山神的保佑。其实就是寻个心理安慰。”
    “也不能这么说,”舅妈端着一碗稀饭从后面的厨房走出,只把盛满饭的碗放在桌上,单手撑身坐在余熙然旁边,道:“我们镇子得病的人确实很少。前年市里流行一种很厉害的流感,镇上感染的人一个都没有。”
    “是因为我们这里远离城市,污染源少。”抬碗喝了大口起了层白膜的粥,向右倾着身子,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巴,舅舅道:“不过确实很神奇,即便是所长也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很谨慎。”
    面上无甚表情,余熙然听着他说话。
    “姐,”对面比她高一个头的清瘦男孩忽然生涩地喊了她一声,她不太确定地抬眸看去,只见他道:“要带在身上,不然奶奶会生气。”
    旁边的小男孩随之附和道:“奶奶生气起来很恐怖的。”
    “妈对这个很看重,要是没把这个带在身上,她会生气的。”出于好心,看她对于家庭关系知之甚少的,舅妈语气小心地补充了句。
    对这一点也颇有感触,舅舅不动声色,只嘴上说:“镇里的老人都是这样,是一种习俗,他们隔几天就要去山上看看,给他们的家人祈祷,不过平时他们跟普通老人一样。”
    将这一番听入耳中,不禁的,左手拇指摩挲着掌中润滑的红绳一段。
    她垂下眸,脑中忽然闪过那栋一层房屋,那种落在阴翳里散发黑气让人难以靠近的感觉,于古老的肃穆格格不入,一种封印着某种禁忌地不祥感觉,一种深入骨髓、渗入灵魂的,被窥探的感觉。
    窥探……
    “哦,那……”
    她抬头看向背对门坐着吃饭的舅舅,发出轻微的声响,想要询问关于那栋房子的事情,可。
    “轰隆!”
    一道惊雷猛地振彻天空,随之哗啦大雨倾盆灌下,四周响起喧嚣声音,屋顶某处漏雨般响着滴滴答答地声响,将她的话吞没在雷雨中。
    五个人坐在屋内昂头看着从檐下坠下瓢泼雨幕,只舅舅先反应过来,“完蛋,要迟到了!”
    交迭地双腿弹起,手撑着地面跳起,在檐下匆忙穿上一双鞋,就一只手蒙着头冲进雨里。
    “午饭还没拿呐!”
    舅妈看到,也从余熙然身旁站起,转到厨房旁临近门的小屋,打开灯拿出一把雨伞,在下着大雨溅开水的门外边穿鞋边撑伞的,从围墙上俯瞰整个暴雨院子里撑伞经过小院空地的来到停靠门旁的车。
    打开副驾的门,微微弯身将餐盒放了进去,黑色雨伞挡住整个打开的狭缝,她微微低身,看着用纸擦着脸的丈夫,道:“家里有客人,晚上就早点回来吧。”
    舅舅侧脸看着她,略略点头,“知道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客厅内,看着女人撑伞离去的身影,眼眶左侧黑色边界快速跑过一个身影,小男孩不吃饭的也跑到檐下坐着。
    余熙然拉回眼眸,看了眼对桌的男孩,他低头朝她微微示意的,她也微微笑起,扭开视线的继续吃着早饭。
    “滴滴。”
    雨刮器挂着挡风窗上大股水流,向左旋转仪表盘上亮起绿色标志,打灯的声音“滴滴”地响着,行驶在两侧是田地的道路上,瞳孔左右观察着两侧,只在暴雨间一个在田里沟渠边的身影吸引了的,汽车稳稳停下,郭度打开车窗,隔着滔天暴雨,对着那在河边捞着什么的大叔喊道:“喂!大叔,快上来!”
    “哦……这里……”
    那穿着蓝色雨衣的大叔只在雨里喊着什么,耳边满是轰耳雨声,完全没听清的,头发还湿着郭度也没办法,推开车门走下车。
    雨一下打在身上被淋湿,他踩进泥泞积水的地里,踩着茂盛的杂草,身上被雨水打得格外疼的从稍高处的路上差点绊倒地跑到那大叔的身旁。
    “快点上去了!”双眼被淋得睁不开,抬起的两只手勉强挡在额头,完全被大雨袭击的,郭度看着穿着雨衣的大叔揣着手里的渔网,满脸是水的皱着面孔道:“我的渔网勾住扯不到了。”
    “别弄它了,走吧,等雨停了。”
    一只挡雨的手拿掉转身指着路上的车,那大叔拉着渔网,固执地说着“不行啊。”
    “好好,我帮你弄。”
    实在没办法,郭度在暴雨中点头,走到他的另一侧,拉着结实的网子。
    大雨中,在一片规整田地旁生着茂密野草的沟渠边,两道被雨淋得狼狈的身影向后拽着网子,左个瘦矮的雨衣娴熟地使劲,右侧微微耸肩地微壮身影艰难地向后挪动,只在两人同时施力扯着像是勾住石头一样重的网子,一个不小心地在雨中滑倒在地。
    被大叔扭头问了一句,那身影勾着渔网又站起来的,湿透的裤子上沾满泥水,卯足力气,同大叔在一声吆喝之中,拼命用劲地将渔网拉上河岸,向后拽开地顺滑地到了地上。
    松开网子,累得够呛的郭度耷肩喘息,只那大叔穿着雨衣雨鞋地深绿身影踩着泥水地靠近网兜子查看大鱼,他疲惫地站直身子也跟上走去,看着大叔单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撩开繁密渔网,在镂空地稠绿渔网露出一点白花花的痕迹,郭度瞪大眼睛,好奇趋势地上前了一步,只在老汉扯开缠着淤泥的网,赫然一张女人浮肿的脸出现,那大叔一声惨叫跌坐在地,郭度吓得一激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具密网之中惨白的女人尸体,惊愕的,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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