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站在一起的伽玛只是红着眼眶,但或许是迦勒哭得太有感染力,眼皮薄聚不住眼泪的伽玛没几下,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甚至比迦勒有过之而无不及。
    笑会传染。
    哭也一样。
    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由迦勒领头,伽玛作为伴奏,很快,第三个憋不住的是乌云。
    不过比起前两个放纵的哭,乌云则冷着脸、抿着唇,一副满脸不服的样子流着泪。
    第四个是站在虫群后侧,低头偷偷抹眼泪的缪。
    第五个是抬头看天花板,试图把眼泪憋回去的塞克拉。
    第六个是红了眼眶,轻咳以掩盖自己失态的歌利亚。
    ……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除了阿舍尔,其他虫族均红着眼眶。
    从前被妈妈抛下在始初之地的委屈,苦苦寻找妈妈六百八十二年的委屈,重逢后发现妈妈身边有崽的委屈,因妈妈叫不醒而感到恐惧的委屈……在这一刻同一爆发。
    一个个在外气势十足的雄性虫族,在妈妈面前也不过是哭着诉说委屈的孩子,哪怕他们长得比妈妈还高大,但比起阿舍尔的坚韧,更加脆弱的反而是这群看似强大的雄性虫族们。
    阿舍尔没有虫群的爱,也依旧是阿舍尔。
    但虫群没有妈妈的爱,则一定会在阴影里枯萎。
    不是妈妈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妈妈。
    ……
    阿舍尔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的那道线,也确实在随着虫群们的靠近而一再后退。
    小小的虫母轻轻抬起手臂,拍了拍迦勒,也同时看向其他虫群。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作为补偿——”
    虫群们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向阿舍尔。
    坐在迦勒掌心里的小虫母轻笑,露出了弯弯的眉眼,褪去了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
    他身上的睡裙还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轻薄的布料透出几分粉白,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终于落在了捕蝶人的掌心里。
    小虫母说:“这一次——换你们亲我吧。”
    第114章 赠予虫群的亲吻兑换券
    小虫母说:“这一次——换你们亲我吧。”
    这话说得, 像是一团烟花炸开了虫群的大脑里,听着声音的耳朵有些发颤,辨识语言文字的神经在战栗卷曲, 如同做梦一般。
    在虫母话音落下了好几秒钟后,哭得眼眶红红、声音哽咽, 看起来委屈到不行的迦勒手里还捧着小小一团的妈妈,忍不住期期艾艾道:“亲、亲什么……”
    “我说——”
    阿舍尔没有什么不耐烦, 在这一刻他决定先暂时以自己的感觉为主, 看着虫群们红了眼眶的时候,他确实感受到了心脏上轻微的沉闷, 像是压了块石头, 不会很痛, 却存在感十足。
    那一瞬间, 他好像更希望这群围绕在自己身边转悠着的子嗣们能够开心起来。
    所以阿舍尔难得主动一次,“作为补偿, 换你们亲我。”
    虫群们一顿, 原本因为委屈而发红的眼眶,逐渐弥漫上另一层更带有侵略性的红。
    ……妈妈知道自己说过的话,还带来什么样儿的可怕效果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
    小小一团的虫母总是会美化虫群子嗣们待他的欲望, 他以为的“亲”应该是那种轻巧的,如春风拂面, 带有一种人与人交往礼仪距离的吻。
    但这样的吻却不等同于雄性虫族们的理解。
    在从前的虫族社会里, 单一的交配并不包括爱抚和亲吻,这些举动更属于情感情绪多样化的人类。只是当阿舍尔改变了虫群的一切后,受他影响的雄性虫族们一个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除了身体欲望带来的渴求, 虫群们的视线会落在虫母的发丝、眼睛、鼻梁、唇瓣之上,他们学会欣赏, 尝试用目光去描摹,并渴望着去碰触。
    在虫群的认知里,吻是炽热的、滚烫的,是能吻到妈妈软成水一般靠在他们怀里的。
    而当阿舍尔主动发出这样的邀请,不亚于是亲手给一群拴了链子的狼解开束缚,甚至还大胆地在他们面前丢了一块新鲜的血肉。
    一时间,所有的雄性虫族均垂涎欲滴。
    旦尔塔本就深邃的眉眼凝聚着一层沉甸甸的意味;一向冷冰冰的歌利亚捏着手指,唇角弧度不明;迦勒歪头,视线牢牢锁定着虫母,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下口才好……
    换他们,亲妈妈?
    是可以用唇贴着妈妈小小的身体?
    可以亲吻妈妈的头发,脸颊,胸膛,腰腹,手指……或者是亲吻妈妈髀罅之间的软肉?
    像是人类亲吻伴侣一般,他们也可以去亲吻妈妈?吻到他气喘吁吁、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只能软着身体倚靠在他们怀里,被他们永远留在虫族吗?
    明显对于亲吻力度有不同认知的阿舍尔有些奇怪地看向呆滞在原地的虫群。
    按照他的想法,以自己现在缩小后的身体,亲吻一事大抵是谈不上什么旖旎、涩情的,也无关成年人之间涌动在舌尖、肌理上的勾缠,顶多是如亲人朋友们一般,亲亲脸颊脑袋的效果。
    就像是之前他亲虫群们的脸颊一般,一触即离,似乎比羽毛落下的力道还轻。
    可阿舍尔到底单纯了,他以为自己缩小的身体是限制,但实际落在虫群眼里,这只是另一种情趣而已。
    半天没能得到回应,仰头坐在迦勒掌心里的小虫母抿抿唇,“……还是说你们不想?”
    “不不不,当、我们当然想。”
    迦勒立马点头,红了一圈的眼睛死死盯着小虫母,正缓慢涌动着一些阿舍尔看着就有点指尖发麻的古怪情绪。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妈妈。”
    阿舍尔偏头,看到了忽然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缓缓下压,莫名有种压迫力自其周身溢出的旦尔塔。
    深红色略微卷曲的长发垂落在始初虫种有力的肩膀之上,半挽起的袖口下,是能看到经络排布手臂。
    这道影子深深笼罩在阿舍尔上空,在空气略显稀薄之间,他听到了来自旦尔塔的询问——
    “妈妈,您真的想好了吗?”
    ……这有什么是想不好的吗?
    阿舍尔脑海里闪过迟疑,于是漂亮的面孔上也相应闪过一抹不解。
    一向善于解释分析的歌利亚开口:“妈妈,您这是把主动权交给了我们。”
    从前在始初之地的时候,虫群们通过乖巧、顺从来换取虫母赋予的奖励,在这一场交互之间,主动权是握在阿舍尔掌心里的,不论是拥抱、亲吻还是精神力安抚,都由阿舍尔去决定用什么当做是吊着虫群们的钩子。
    但此刻不一样。
    本该享有高位、掌控一切的虫母,在他心底显露痕迹的抱歉之下,近乎是献祭般地把喊“开始”和“停止”的权利送到了虫群的手里。
    阿舍尔唇角微翘,颔首,“是,交给你们了。”
    他在虫群眼底看到了跃跃欲试,便又补充道:“随时可以找我兑换。”
    像是数张许给虫群们的礼物兑换券,每一个兑换券上面都写着几个大字——“可以亲妈妈”。
    乌云喉头滚动,像是沙漠旅人一般干渴难耐,“……一直有效?”
    阿舍尔点头。
    塞克拉举手,时刻观察着虫母的反应,“妈妈不会拒绝?”
    “不会的。”
    对于虫群们来说,天降横财也不过如此。
    本来阿舍尔是因为心底的愧疚和歉意才做出这样的许诺,但雄性虫族们的反应却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强烈——
    上一秒还眼巴巴盯着小虫母的迦勒忽然把阿舍尔放在果盘里,转身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在大家都一脸不解的时候,没多久速度极快的迦勒又抱着一堆东西放在桌上。
    在歌利亚的帮扶下,阿舍尔从果盘中翻身起来,赤脚踩在桌布上,还小心揪了揪睡裙。
    被眼泪洇湿的布料还紧紧贴着皮肉,叫他有些不习惯,便尽可能避开虫群们的视线,试图把那片粘着ru肉的轻薄布料,从后来经过细微二次发育的胸膛上扯下来。
    但不等阿舍尔偷偷摸摸成功,迦勒便猛然半蹲在桌子前,一张俊美野性的面庞放大在小虫母面前。
    吓得阿舍尔一个后退,直接坐在了歌利亚的掌心里。
    “妈妈,可以给我一个承诺标记吗?”说着,迦勒扬了扬捏在手里的笔记本。
    阿舍尔挑眉:“怕我不遵守?”
    “不是,”迦勒舔了舔嘴巴,倒三角的虎牙自唇瓣间一闪而过,可见尖锐,“想纪念,这可是妈妈主动让我亲的。”
    “好,”此刻很好说话的小虫母点头,“怎么标记?”
    “这个——”
    迦勒把笔记本打开放在阿舍尔脚边,上面赫然用凌厉难驯的字迹写着“亲吻妈妈一次的机会”,随即他又拿出一盒印泥,眼底的渴求意味几乎化成实质。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其他雄性虫族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一面赞叹迦勒的脑子,一面也都纷纷效仿。
    虫群:这么好的纪念机会,可不能只便宜迦勒一个。
    于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数个笔记本铺开在阿舍尔面前,上面落着虫群们风格大不相同的字迹——
    旦尔塔的字迹狂野凶戾,看着好像会冲出纸面殴打观看者;歌利亚字如其人,整整齐齐,像是打印机统一印出来的。
    乌云的字主打一个乱中有序,几乎占满一整页纸;伽德伽斓的字迹温和内敛,符合这两兄弟的气质;伽玛的字迹则弧形明显,有种圆乎乎、胖嘟嘟的感觉……
    数张笔记兑换券上均写着“亲吻妈妈一次的机会”,一群年纪加起来足够开创国度的虫群们此刻幼稚得像是个孩子,挨个排着队,等待虫母给他们盖戳。
    手印、脚印、翅膀印……阿舍尔像是在印泥里滚了一圈似的,冷白的皮肤上沾染着点点艳红,在虫群们的亲吻兑换券上落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明明只是一个说话间的小补偿,可虫群子嗣们却格外在乎,一个个将印有妈妈痕迹的纸张小心翼翼叠起来,然后紧紧贴着胸口放。
    坐在桌子上,抬脚任由旦尔塔擦拭的小虫母有些不解,“所以现在谁都不准备兑换?”
    “现在还不是时候。”乌云拍了拍被自己放在心脏位置的兑换券,冲着虫母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妈妈,咱们日子还长的呢,现在就兑换太早了。”
    塞克拉:“不急,就算要兑换,也肯定是要和妈妈独处的时候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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