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领导一个比一个忙,说完事,散会。
    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王解放兼任“11。26”专案组副组长,接手后续工作,安小勇没必要再呆在看守所,去接上他一起回良庄。
    先到老党校,探望昨天下午和夜里解救出来的女孩。
    周正发一样熬好几天,回家休息去了,妇联许主席、良东村妇女主任和联防队副队长米金龙在这儿值班。
    有吃、有喝、有电视看、有人陪,能在朱站长办公室接到老家电话,乡领导时不时来慰问,建筑站早上还送来好几筐水果,安抚工作无可挑剔,整个一“被拐卖妇女之家”。
    “她们老家经济条件不好,到现在只有王小菊家人打算过来接。周主任安排好了,过几天放假我们送,车票请建筑站帮着买,东海和江城有工程队,他们去买很方便。”
    “章兰和陈小娟她们舍不得孩子舍不得走,老家亲属基本上能谅解,这边亲属表示会好好待她们,担心被关在看守所里的男人,不放心家里,求我们高抬贵手放她们男人一马,求我们让她们回去。几个怀孕的一个比一个急,不想肚子里怀个孩子回家,什么时候打,去哪儿打,就等你回来做主……”
    做妇女工作妇联主席有优势,许主席事无巨细,介绍这边的情况。
    韩博举手朝朱站长打了个招呼,低声道:“送人的事周主任安排,想回这边家的只要把这边亲属工作做好,随时可以带孩子回去。打胎涉及到遭受强奸的取证问题,在乡卫生院不太合适,我跟局里汇报一下,安排个时间送她们去县人民医院做手术。”
    “行,我等你消息。”
    说完正事,同安小勇一起走出大门,米金龙不声不响跟了上来,扶着车门说:“韩乡长,顾新贵的媳妇和俩孩子到了,昨天下午到的,上午来过警务室,这会儿应该在顾二成家。”
    “没什么文化,带着俩孩子千里迢迢找到这儿真不容易。”
    “是啊,千里寻夫,千里探监,好多人同情,卢书记都知道了,亲自给村里和小高打电话,说如果她愿意留下,让特事特办,帮她们娘儿仨把户口迁过来。”
    韩博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笑问道:“她愿意留下吗?”
    “愿意,她说了,愿意等顾新贵出来,愿意帮顾新贵赡养老人。其实这边条件比她老家好,顾二成老两口身体不错,再干十年没问题,顾新军、顾新兵和顾新芳几个兄弟姐妹也不会坐视不理,完全可以帮她把俩孩子抚养成人。”
    户籍迁移总得有个由头,毫无疑问,结婚是先决条件。
    韩博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今天跟局领导汇报过,局领导认为他们情况特殊,一起生活五六年,组建过一个家庭,共同抚养孩子,不属于服刑人员结婚,应该属于事实婚姻,同意补办结婚证。”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极力争取,不帮着去做工作,公安局领导是不会同意的。
    米金龙很直接地认为他是给自己面子,是在帮自己忙,一脸歉意地说:“韩乡长,麻烦你了,我保证下不为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法律不外乎人情,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对了,等会回警务室吃饭,我有件事要宣布。”
    “好的,我安排一下,马上回去。”
    回到单位,传讯工作仍在继续。
    周正发、许主席、吴医生和陈老师夜里带回来的消息太震撼,韩特派居然跑其它几个县抓买媳妇的和帮着囚禁外地媳妇的人,抓一车,全关进看守所,据说要判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遇上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谁敢抱侥幸心理,谁敢胡搅蛮缠。
    今天传讯的涉案人员,好几个是同亲属一起带着现金来的,一进门就主动认罚,生怕被拘留,然后被法院判三年有期徒刑。
    王燕也算老同志,办案办成这样真头一次见,嘻嘻笑道:“韩乡长,我说取保候审要局里审批,只有手续全办下来才好去信用社交保证金,他们不信,非要先交钱。没办法,只能收下,先给他们打收据。下面做笔录的是最后一批,保证金加起来已经26万5千了。”
    既然是保证金,那就是要退的。
    但要是最终退给他们,就起不到震慑效果,况且上级对警务室没拨款,只有通过吃“杂粮”解决办案经费。
    韩博带上办公室门,坐下笑道:“刚才在老党校,许大姐说一些妇女要回家,回我们这儿的家,你安排人留意留意,只要他们与那些回家的妇女发生口角,就再次传讯他们,并以此罚没其保证金。”
    被“出卖”了,被公安罚了,那些参与囚禁的人肯定怀恨在心,至少很生气。
    农村不是邻里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城市,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屁大点事都可能发生争执,何况这么大事。
    发生口角就是骚扰甚至威胁受害人,就是违反取保候审的相关规定,就有理由罚没其保证金,王燕掩嘴轻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那些人根本没打算把保证金要回去,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要是有“皇粮”谁愿意吃“杂粮”,韩博暗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将局领导的指示先跟她通报了一下。
    “从指导员变成副指导员,警务室副主任干脆撤了。人家官越当越大,我的官越当越小,局领导太过分了,一点不顾及人家感受。”
    话虽然这么说,她脸上却没有半点失落的神情。
    事业编民警,干部都不是,那两个职位本来就有名无实。何况即将上任的归家豪一样不被组织人事部门承认,打拐中队是“黑户”,他担任指导员依然是普通民警,不会因此提正股。
    她没什么想法,或者说没资格有想法。
    韩博有想法,苦笑道:“我本打算给你争取个行政编制,结果局里把归家豪塞过来了。吉主任提议的,张局和政委好像有些舍不得。对他不是很了解,回来路上问小勇才知道,我们未来的指导员不简单,酒精考验,喝遍公检法司无敌手,一有接待任务局领导就把他叫去挡酒。”
    在思岗公安系统,归家豪同王解放一样是名人。
    王燕早有耳闻,见过好几次,不禁笑道:“他家祖籍东山,不是我们思岗人,爷爷是老革命,父亲是部队转业干部。他爷爷四十好几生他父亲,他父亲也是四十好几生他,老来得子,娇生惯养,部队子弟,公子哥一个。大学没考上去参军,在部队干不下去回来分配到商业局。
    坐办公室挺好的,工资又高,结果没干几天又找人调到公安局。不求上进,就会喝酒吹牛。有那么硬关系到现在依然是普通民警,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整个一大老粗,怎么看怎么不像指导员,把他安排过来,局领导到底怎么想的。”
    “我在路上打电话问过吉主任,他说归家豪粗中有细,没别人说得那么不堪。说我们打拐中队打出了成绩,今后可能会有上级领导过来慰问、检查指导或记者过来采访,有归家豪同志在,一些迎来送往的接待工作就不用我们操心。”
    “我看是来镀金的。”
    “别乱说,人三十多岁,是老同志,在刑警队干好几年,前年才调到城关派出所,会办案,据说审讯有一套。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到了之后要热情,要尊重。”
    “他是干部,是指导员,我当然要尊重。”
    王燕想了想,忍不住问:“韩乡长,打拐后续工作交给刑警队,思岗以外的解救、抓捕和取证工作由我们负责,解救出来的妇女由我们暂时安置和遣返,局里这不是明摆着把打拐经费转嫁给我们警务室么。”
    韩博点点头又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可以这么认为,不过应该反过来想,难道刑警队不接手后续工作,我们就不打拐了,那些经费就不用花了?刚从蚕桑指导站搬过来时我就说过,我们要干出一点成绩证明自己。局里看上去既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同时也给了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并且在其它方面还是很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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