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翊对田向笑道:“贵国诚乃泱泱大国,就是礼仪多。翊今日算是见识了。”
    田向微笑:“今日真是失礼了。改日寡君及向都定设宴赔罪。”
    令翊一笑,不再说什么。
    “今日天气不佳,就不多打扰公孙及两位尊使了。公孙及两位尊使请。”田向笑道。
    之前一直被侍从扶着的那个吐了一口血的黑衣年轻人突然上前大声道:“相邦,克还想和他再战一次,被打死也不怨。”脸上是抹不去的戾气和疯狂。
    旁边的世家子听他这样与田向说话,都忙低头拽他衣裳。
    田向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还未说什么,却听燕使那边一个含笑的女声:“相邦太客气。其实说什么失礼呢?不过是两国年轻一辈的军将之间切磋一二罢了。既然这位将军还欲切磋,相邦允了便是。”
    田向扭头看俞嬴,微笑道:“向是怕伤了谁,坏了两国和气。”
    “不过切磋,何必以命相搏?俞嬴看相邦腰间挂着一个青石坠子,若不甚贵重的话,何妨给他们当个彩头,挂到旁边楼顶檐角上,谁射下来便嬴,这个坠子也归谁。”俞嬴笑道,“相邦以为呢?”
    田向停顿片刻才道:“善。”
    说着真的解下腰间坠子递给身后一个侍从,侍从快步跑向旁边的高楼。
    不过一会儿工夫,那个暗红丝线络着的小青石坠子便挂在了楼顶的檐角上,在风雪中荡来荡去。
    楼高,那个坠子又实在不大,又是这样的天气,这跟万乘之国两军大战时射对方大将军皮胄上的缨子也差不多了。
    “客不压主,请。”令翊笑道。
    田向又客气一回,便回头看向身后众世家子,对一个未曾说过话的灰衣年轻人道:“孟明,你来。”
    那年轻人恭谨地行礼答是。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弓,略拉一拉,便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羽箭,将箭搭在弓上,扬起,略停顿,箭朝着那飘摇的坠子射去。
    一个东西飘下来。
    “中了!”世家子们欢呼。
    但随即大家发现好像又不大对。
    果然,侍从跑过去捡起来的只是那坠子下面的穗子。
    众人再仰头看,世家子们脸上露出些幸灾乐祸的神色——现在没有穗子坠着,那青石坠子摇摆得更厉害,也显得愈发小了,孟明尚且能射中穗子,看你令翊能射中什么!
    令翊神色平静地取过弓来,如那青年一样,略拉一拉弓弦,便伸手接过侍从递上的羽箭,将箭搭在弓上,扬起,略一停顿,箭朝着那坠子射去。
    不起眼的青灰色坠子比雪快很多地掉下来。世家子们都神色变得很难看。
    田向的侍从将青石坠子取过来递给田向,田向笑着亲手交给令翊:“令将军武艺令人敬佩。”
    令翊笑着道谢。
    双方再次行礼,田向请燕使一行先行。
    走出一段路,令翊略歪头,看一眼后面风雪中的田向和临淄世家子们,笑了一下。
    车内公孙启问俞嬴:“老师,我们一来就给了他们没脸,他们会不会更加报复我们?”
    “只要我们来,他们便会报复,至于更加报复——倒也不一定。田向这个人有两分风度,还有点真真假假的君子气。令将军当众折了他脸面,他倒不会让人去报复令将军,甚至还可能起惜才之心,拦着不让人暗害令将军——主要是怕人说他小气输不起。”
    令翊在车外皱眉,先生怎么对这位齐国相邦这样熟悉?
    后面中山国使团的公子怡在车内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原来当质子质女这般跌宕吗?
    第28章 那个狗洞子
    临淄的诸侯馆如其他大国国都的诸侯馆一样,起初是公中修建的一片不太大的馆舍,供来出使的外国使节暂居。但随着各国之间使节来往愈发频繁,有的使节甚至常驻某国,住在大国国都的质子质女也越来越多,不管使节还是质子质女又都带了不少侍从,原先的馆舍便不够住了。有人便在原先的诸侯馆旁修建屋舍,或卖或赁或也开馆舍,供来此的各国使节及质子质女们居住。
    俞嬴前阵子出使赵魏韩的时候因只是短暂停留,便都是住的公中馆舍,好处是省事,坏处是不那么方便,既要受人约束,又容易被人窥探。这次公孙启在临淄不知道要住几年,自然还是或买或赁一处屋舍为佳。
    令翊也与她说这件事:“今日天气不好,咱们先随意找间馆舍住下,过两日慢慢打听再买个院落吧。”
    车内道:“听将军的。”
    车子缓缓地驶入诸侯馆所在的街道。
    道路两旁的屋舍式样不尽相同,有的看起来颇怪异——这些屋舍都是常住于此的使节或质子按照家乡屋舍的样子翻修过的。
    公孙启好奇,不怕风雪地撩开车帘左右张望。
    令翊也在张望,寻找门口挂了牌子匾额的馆舍。
    俞嬴突然道:“这处宅子如何?”她指着恰恰经过的一处宅院道。
    令翊微愣,看一眼这个院子,从外面看倒也算宽敞轩昂,只是看着有些破旧,门不知道哪年哪月被剑还是被什么劈了一下,虽没坏,却不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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